颜鸢知晓奚枫关心,心下稍蕴藉,行了一个挑不出错处的礼节有意点明两人的关系也顺便提醒了奚枫:“臣女多谢皇子关心,谨遵皇子教诲,也望皇子在宫中照顾好自己。”
奚枫身为北凉质子,在大康宫中并不轻松。明面上陛下对奚枫吃穿住行一应都配置齐全,但是底下人惯会拜高踩低。在大康朝廷中毫无根基未来的北凉质子,又哪里能得到宫人们真心实意的照顾,多的是克扣份例的小动作。
颜鸢的话提醒奚枫自己目前的身份,也暗示他在宫中需要处处小心。奚枫闻言长眉一挑,有些漫不经心的了然,他应了一声。而后又似乎对颜鸢的称呼略有不满,皱起了好看的眉头,长眉压向狭长的眼,奚枫的话低低地响在两人的耳边。
他说:“你幼时称我奚枫,我唤你颜鸢,恕我愚钝,为何现在你私下也称我皇子。”说完,奚枫一眼不错地直盯着颜鸢的神情看,颜鸢被其宛如实质的目光灼到,立马低下了脑袋。
奚枫见状低低地笑出声,却不带任何愉悦的笑意,而是满满的自嘲。然后笑容在嘴边淡去,低沉的声音与委屈的语气彰显出奚枫此刻的不悦:“可是奚枫哪处做得让你不高兴了?分明前段时间在宫中遇见你,你还是好好的。”
奚枫一改态度,露出柔软的一面,反而叫颜鸢心里不是滋味,颜鸢一时语塞。
奚枫目光灼灼,继续道:“如果是我哪处做得不好,惹你不开心了,你可以和我说,但不要如此待我。”奚枫的一句话说得磕磕绊绊,似乎其中的份量叫他支撑不住。
颜鸢本意不想伤害奚枫,不论是疏远他还是躲着他,实际上都是希望奚枫对她渐渐淡去心思,不要再将她无法回报的情感投注在她的身上。只是颜鸢没想到,自己的行为会给奚枫带来如此明显的困扰。
颜鸢意欲改变自己急功近利的法子,温柔了语气对着奚枫受伤的神色解释:“奚枫,我想你是误会我了。”颜鸢心下低叹,或许她得再想一个办法了。
奚枫狭长的凤眸沉沉,等着颜鸢的下文。
“你没有任何地方让我不满,我一直将你当做我的好友。只是现在大家都同在太书院中学习,我父亲是大康定远侯,虽然久未出征,但祖辈多年勤谨,因而父亲人在军中也有些威望。而奚枫你贵为北凉王后嫡出的皇子,以你我这样的身份,在太书院走得过近,始终是不利于你我以及身后的家人的。如今你我也都渐渐大了,鸢儿是觉着有些事也需要开始放在心上。只是不想,会让你介意。”颜鸢杏眼滴溜溜一转,说出个合情合理的缘由。
奚枫凤眸无波,神色平静,颜鸢一时之间不知道他是信了还是没有。颜鸢抬头看看奚枫的表情,不好意思地对他笑,希望奚枫能够舒坦一些。
似乎是颜鸢诚恳的话语说动了奚枫,又或许是颜鸢抬头看向他时的小心翼翼的神情触碰到了他的恻隐之心。奚枫略带笑意地颔首,“你这般同我说,我能理解。”一瞬间,那个和煦的奚枫又回来了。
颜鸢舒了一口气,小心提议道:“你和我以同窗的身份重新相处,时间一久,你再和我表现出熟稔的态度来,一切便都顺理成章得多。”
奚枫没有问为何之前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忽然之间心思开始变得沉稳,只是看着颜鸢扑闪扑闪的眼睫间那一双翦水秋瞳,他就愿意信了她的话。
奚枫担心自己方才的模样有些咄咄逼人,不经意间伤害到颜鸢。此时听颜鸢小心翼翼地对他说话,心里也不是滋味,露出笑容伸出如玉一般雕琢而成的手指虚点了一点颜鸢的琼鼻,“一切按照你说的办便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如今是越来机灵了。”奚枫心里却有个声音告诉他,他离当年宫闱之中天真烂漫、仗义出手的小女孩越来越远了。
颜鸢笑眯眯地,自然无比地拱了拱手接腔道:“皇子谬赞,臣女愧不敢当。”说完,两人相视一笑,似乎在这一笑里,有的东西开始悄然改变。
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两人走到了长廊的尽头,顺着转弯处一拐,眼前赫然是一缸茶水。缸口并不很大,内里也不很深,里面可以承接的水容量有限,但不同别处的是,这里的一缸茶水温度始终保持着温热,可以即取即饮,方便得很。
这一缸茶水的背后,专门有为其负责的两个宫人。这两个宫人需要不时前来查看,若是缸中的茶水少于一定数量,或者缸中的茶水温度过于低,都需要及时更换。这背后,也是陛下的一番苦心。
颜鸢拿出自己带来的茶壶,奚枫贴心地站在一侧拿起水缸边放置的取水长勺,伸手欲接过颜鸢的茶壶:“颜鸢,你把茶壶给我罢,我帮你打茶水。”
奚枫身量高挑,四肢纤细,由他打水定然比颜鸢自己动手要轻便许多。然而颜鸢却摇摇头拒绝了他的好心:“不麻烦了,我自己来,可莫要辜负了皇帝陛下设立这水缸的一番苦心。”
说着,颜鸢拿起另一只取水长勺,把茶壶放在边上的砖石台面上,掀开茶壶盖,露出茶壶口,接着站到水缸的另一侧微微踮起脚让自己更好地伸长手臂把取水长勺放入茶水中,感受到水的重量之后,小心地抬起手臂,把取水长勺移出水面,取水长勺带着里面的水往茶壶口处移动。颜鸢掌心向内使力一倾斜,取水长勺里的茶水便稳稳当当地落进了茶壶当中。
颜鸢这边取水,奚枫站在另一侧也不闲着,拿着另一只取水长勺在打水。来回两次之后,两人便提着满满当当的茶壶沿着来时的路一同回去,两人在讲堂门口一前一后进去。
讲堂内多数人还在休息,颜鸢轻手轻脚地走回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