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莺不愧是颜莺,情绪全然不表现在脸上,小小年纪城府便这般深沉,难怪自己上一世栽到在她的手中。只是这一世,颜鸢知道了颜莺真实的嘴脸,再也不会傻傻地听信颜莺的话。
“你这丫头,净想些主意胡闹,你瞧你莺姐姐断不会有你这么损的招。”定远侯夫人余光留意到颜莺闻言后并不说话,想着颜莺向来是个能言善辩、活泼聪敏的姑娘,心下猜测颜莺大抵是被颜鸢没头没脑的玩笑弄得不大自然,于是出言止住颜鸢的话。
颜鸢娇俏地吐了吐粉舌,“母亲不认为女儿说得也挺有道理的吗?”颜鸢天真无邪地睁大一双杏眼看向定远侯夫人的瞳孔内,似乎真的认为自己说得并不失去妥当。定远侯夫人眼波流转,并不看向自己女儿,不等贴身侍女布菜,手指捏住宽大的衣袖避免将昂贵的面料弄脏,右手拿着筷子伸出手夹了满筷子的赛螃蟹放到颜鸢的碟子里。定远侯夫人嘴角笑出一个威严与慈爱并重的角度,以带着敦促与关切的慈爱语气说道:“你这一张嘴,黑白颠倒,瞧你午膳没用多少,之前不是吵着说要吃这道赛螃蟹吗,现在给你做了又不见你多吃,真真是讨人嫌的一张嘴。”
颜鸢笑嘻嘻地听着定远侯夫人笑斥自己,心领神会母亲是想让自己闭嘴。颜鸢见颜莺仍然安安稳稳地坐着吃饭,心道颜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真是坚韧十足。但是颜莺神色隐隐并不如最初来到流川堂那般自然,颜鸢抿抿嘴唇垂下眼也不说话了。
颜鸢将颜母夹到碗中的赛螃蟹送入口中,开始专心用午饭。
饭后,颜莺并没有直接离开的意思。眼瞧着与冯裁缝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颜鸢不免猜测是谁将母亲请来冯裁缝特地为她新制衣裳的消息被底下的侍女丫鬟们传到颜莺的耳中,因而颜莺今日突然前来又迟迟不走。
颜鸢端起面前的茶盏,微微嘟起粉嫩的嘴唇呼出轻柔的气息吹开杯中浮在茶汤上的茶叶,凑近茶杯轻饮了一口,慢慢回味口中的茶叶清香,静静等待着颜莺开口。
定远侯夫人坐在上首,不免好笑地看着自己的女儿,“鸢儿,方才见你在饭桌上一张利嘴不饶人,似是说不停一般,怎地现在用过午饭了,嘴也闲下来了,你倒是像哑巴了一样。”
颜鸢放下手里端着的茶盏,略带幽怨地看向自己母亲,轻声哼了哼,似是心中不悦的样子,“母亲还问呢,方才嫌弃女儿张嘴讨人嫌,现在女儿不张嘴了,怎么还讨母亲嫌弃?”
“你这丫头!小没良心的。”定远侯夫人哭笑不得,后知后觉女儿今日格外意气用事,明知颜鸢话中玩笑的成分居多,但也不忍伤及母女情分,安抚道:“鸢儿瞧你自己说的,母亲哪里真就嫌弃你了?现下你好好讲一通,说什么母亲都洗耳恭听,如何?”
颜鸢心道目的达成了一半,缓和了自己的语气,笑道:“还是母亲讲些趣事叫女儿和莺姐姐乐上一乐罢,不然午后坐着,女儿总觉得困怠,都没有精力谈天说地了。”
颜莺闻言,满脸关切道:“鸢儿莫不是早上起得早了,或是昨日晚间没有休息好?”颜鸢心中一乐,颜莺到底有些沉不住气,这便接过话头开始试探了,颜鸢面上却陷入了疑惑,装作回想的样子喃喃自语一般说道:“起早?今日起得并不早,险些还晚了……昨日也睡得还好,真是奇怪了。”
颜鸢说着,颜莺来了精神,继续怀着关切的表情行打听之实,“妹妹早上几时起的?怎么早上在府中不见妹妹的身影,叫我快至午间才在伯母这里寻到你,倒是叫我吃上了心心念念的葱烧羊排。”
定远侯夫人起先并不将侄女和女儿之间你来我往的对话放在心上,此时听到颜莺懵懵懂懂地接连打听颜鸢的去向,饶是再不多想,此刻心中也隐隐有些不适。颜母不知颜莺是无意还是有心,难得今日带着颜鸢出门挑选了两套头面,下午请来裁缝准备做衣裳,颜莺便好巧不巧地出现在这。
定远侯夫人心中咯噔一下,不愿意将年幼的侄女想成心思深沉的人,开口转移两人的话题:“伯母这里莺儿想来便时常来,陪伯母用些便饭,伯母也是极为欢喜的。”
“侄女谢过伯母的款待,侄女闲暇时一定常来,还希望伯母不要厌烦了侄女。”颜莺甜甜笑着,梨涡像盛着蜜一般笑得香甜。
“怎会,你如此乖巧懂事,伯母欢喜还来不及,如何会厌烦。”定远侯夫人柔和了神色真诚道,实际上颜母心中很喜欢小辈,不论是对自己娘家还是夫家的小辈都发自内心的疼爱。尽管自己一双儿女在心头胜过世间无数,但是她对于其他小辈也都是重视的。
颜鸢看着自己母亲似乎总也看不清颜莺的真面目,暗叹一声。前世因定远侯一家对颜家三房丝毫不设防,才让颜家三房顺顺利利地暗度陈仓,干出那些枉为人的事情。
颜鸢伸出芊芊玉手掩住口鼻,打出了长长的一个哈欠,显然是倦怠极了的模样。
“鸢儿,你莫不是饭后犯困?是否要去午睡一下?”定远侯夫人听到颜鸢的动静,一双美目转到女儿的身上,关心地问。
此话正中颜鸢下怀,不枉费她坐在这装腔作势许久,她疑心自己再这样下去,之后上京城内最为有名的戏班子都得请她去做花旦唱戏了。颜鸢揉揉自己的眼睛,揉出并不存在的泪花,“女儿不知怎么,实在是有些困。那便先回栖玉阁午休,不打扰母亲了。”
定远侯夫人虽然对小辈真心实意地疼爱,但是心中也清楚并不应该在颜莺面前说出冯裁缝之事,将这些口舌白白送到家中他人手中。于是定远侯夫人也并不多问,微微颔首交代道:“你先去休息,母亲这边无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