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真是暴殄天物啊!
小沙弥年纪不大,却因是紫竹园的人水涨船高,在这白马寺时时被人高看一眼,巴结奉承,时间长了,他不免有些飘飘然。
想到王家二娘子身边那个丫鬟千方百计送进来的一盒零嘴,三宝同情地看了小沙弥一眼,拿了话将他支开。
“八苦不懂事,等他再年长几岁,自然就会明白过来。”三宝隐晦地替小沙弥求情。
大师只是不想管,这寺里,这南昌府,甚至这天下,又有什么事能瞒的过大师的法眼?
八苦是大师云游时捡回来的一个孤儿,这本事大福气,可是,大师也就是这般随手养在身边,对于最后能养成什么样子,他似乎并不在意,能不能承受这福气,就要看八苦的造化了。
三宝微微叹息,他吸了口气,有些小心翼翼,“大师,明日就是大人的忌日,那边拖了人来问,您……”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空见大师的眉目早已恢复了平常的冷然,“自我遁入空门的那一刻起,便不再理会俗世之事。”
更何况,人死如灯灭,既然活着的时候不能周全,死后哀荣,也不过一场笑话罢了。
阴影笼在空见大师崖岸高峻的侧脸上,显得有些晦暗。
“是。”三宝有些悲哀地低下头,大人和大师都是这世上最难得的洒脱之人,他们都不在乎这些虚名,倒是他着相了。
另一边,谷小满三人已经顺利进了城。
“小,小满,”下了山,憋了一路的谷大福终于还是没憋住,问出来一路上在心里琢磨过去,琢磨过来,反复琢磨的这句话,“那空见大师都跟你说什么了,他真要定咱们这杯子?”
一旁的钱炳坤也跟着点头,他们那茶盏虽说开口比一般的茶盏阔大,导致整个茶盏呈斗笠状,在形器上虽说少见了些,却也不是从未有过,因此并不特殊。
更何况,虽说他们烧制时用了龙泉釉做底子,不过那也只是五两银子一桶的中低档釉料罢了,更不用说,为了烧出这种油黑色,他们不知往里添了多少材料。
既然器型和釉色都算不出众,谷大福和钱炳坤实在想不出,那位传闻中眼高于顶的空见大师怎么会看上他们这建盏,心里总是不能踏实。
“比真金还真!银票都揣钱叔兜里了,这事哪能有假?”谷小满有心逗逗两人,“大师与我说了些佛法与茶艺之事。”
佛法?
茶艺?
谷大福与钱炳坤对视一眼,谷小满什么时候懂这些个了?
“阿爹您忘了,小虎子他奶奶不是信佛吗,我当时便想着,既然要来白马寺,一点准备也没有自然不行,便请教了钱家阿奶,没想到,今日还真派上了用场。”
“至于点茶,我哪里懂,”谷小满摊摊手,“不过是看着大师点了回茶罢了。”
谷大福与钱炳坤对面面相觑。
“炳坤,你家阿娘懂得真多。”谷大福由衷赞叹了句。
钱炳坤呛了一声,他家阿娘,也就是逢着初一十五提些香油去庙里拜拜的水平,哪里能和空见大师这样的真正高僧论道?
就她教谷小满那几句,他都听见了,真能说服空见大师买下他们都茶盏?
钱炳坤有些晕晕乎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