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一路向西,出了城,路上车子渐渐稀了。一路上,张仙女一直给白月娣打电话,发消息,对方一直不接,到最后,她发现,自己被拉黑了。她欲哭无泪,这一刻,再不抱什么幻想,只希望赶紧追上车子,把登登解救出来,再把白月娣拖下来,把那张伪善的脸皮给她挠烂。
看样子前车想走省道,到了一个岔路口,犹豫了一下,忽然拐进了旁边的一个坑坑洼洼的土路,然后开进一个烂尾工地。
玉琴犹豫了一下,车子缓下来。张仙女不明就里:“快走啊!快追啊?她们车子速度也慢了。”
“这么大一片工地,草都长荒了,连个人影都没有。咱俩进去,万一他们还有同伙,咱俩也打不过啊?”玉琴面露难色。
张仙女这才意识到面临着怎样的危险,也更担心登登了,又哭起来:“玉琴,我求求你了,要是他们跑了,把孩子运走了,我,我……,”
说到这里,张仙女又觉得自己太自私,玉琴一路义气,追到这里,但毕竟只是外人,犯不上拼命,她不能再这样道德绑架她,想到这里,她只好说:“我下车去追。”
玉琴忙又锁进车门,沉一口气,咬牙道:“唉!罢罢罢!登登也叫我一声奶奶呢!豁出这把老骨头了。走!”
一脚油门,车子驶上了工地上的土路。玉琴的车子动力足,底盘高,她开得又快,很快追上了对方,并将它逼停了。
张仙女先下了车,冲上去就拍打对方车门,撕心裂肺地喊登登的名字。
车上下来三个大人,白月娣和她儿媳,驾驶座下来的是她的儿子小吴,整整齐齐一家人。白月娣抱着登登,朝烂尾的大楼跑去。孩子一路嗓子都哭哑了,声音如同蚊咬。
张仙女听着孩子的哭声,心都要碎了,冲上去就要抢孩子,白月娣灵活地闪了个身,躲到了儿媳后面。张仙女攥着拳头,气得牙齿打颤,嘴唇发抖,声音是哀痛的:“月娣啊!我没有对不起你吧!我把你当姐妹一样,这么信任你,有话好好说,你这是干什么?你把孩子吓到了。”
白月娣上了烂尾楼的台阶,转身站定了,狠狠地用手臂箍紧了孩子,咬牙切齿道:“行了吧!你和她们一样,嫌贫爱富,什么姐妹,不过是你和贺玉琴吵架了,拿我当幌子。人家理你吗?都不吃你这一套。”
人心阴暗至此,张仙女无话可说,只是哀求道:“求求你,你把孩子给我,今天的事就不追究了。”她伸出双手,目光看向孩子,孩子不明白平日里和善的白奶奶为什么忽然变得凶神恶煞,车厢逼仄的空间和此刻陌生的环境又让他烦躁和恐惧,登登噙着泪花,声音惹人心疼:“奶奶,喝奶奶。”
孩子要喝奶。折腾一早上,早该饿了。
张仙女哀求:“月娣,来,把孩子给我。”
白月娣急待脱身,给儿媳使了个眼色。这儿媳是个胖人,往人前一站,像一座铁塔一般,挡住了去路,张仙女硬冲,那媳妇狠狠地推了一把,张仙女一个重心不稳,仰面向后倒去。
玉琴适时赶来,扶住了她。
白月娣又上了一层楼梯。这烂尾工程的楼梯无遮无挡,连扶手也没有,看着她抱着挣扎的孩子上楼梯,张仙女提心吊胆。
玉琴大喝一声:“白月娣,站住。”这一声气势磅礴,其实心虚得厉害。
白月娣停下了脚步。
“白月娣,你这是犯罪,你知道吗?根据我国《刑法》规定,犯拐卖儿童罪的,处十年以上二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有以上情形之一的,处二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并处罚金或者没收财产;情节特别严重的,处死刑,并处没收财产。”玉琴的口气,不怒自威,腔体共鸣,余音绕梁,在场的人听了都不由得身体一凛。其实玉琴心虚得厉害,活了大半辈子,从来没遇到过真正的坏人、犯罪分子,现在正面交锋,心里没底,手心冒汗,腿也在打颤。
白月娣平日唯唯诺诺,柔声细语,现在变了一个人似的,一点也不怵玉琴,冷笑道:“吓唬谁呢?炫迈老太,你这一套,在你家唬唬人得了。鱼有鱼路,虾有虾路,螺狮没路,只转轱辘,这单成不成是我的命,也是这孩子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