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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思瑶(1 / 2)

玉琴昏昏沉沉,眼前朦朦胧胧,远处星星点点的灯火闪烁,像走在一片荒野。她的身体轻飘飘的,没有疼痛,没有知觉,如游魂一般。黑暗越来越深,她如盲了一般,和黑暗融为一体。

好像过去了一个世纪一般,又好像只是一个打盹儿的功夫,她幽幽地醒转,看到思瑶,思诚,她的儿女们。他们焦灼地围在她的床边。

是个不大不小的手术,十二指肠长了个息肉,手术切除后,需要卧床休养。谁来照顾是个问题。

老刘来了,进来晃了一圈,就站在床尾,空洞地说:“醒了。”

她有多久没有见过老头子了?一个月,两个月?分居有五六年了吧?两人各住着一套房子,都乐得清静,逢年过节和儿女们聚一聚,还是亲亲热热的一家人。她一个人住老房子,清闲自在,广场舞搓麻将旅游都玩遍了,一个人回到屋里还是孤单,觉得自己像被世界遗弃了一般,好在女儿儿媳都生了孩子,她成了抢手的香饽饽,香喷喷的小孙女抱在怀里,浑身都有劲儿。米粒儿周岁宴上,老头子想抱抱孩子,孩子认生,躲着他,直往玉琴怀里钻,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值了,比他这个退休的处长有用。

玉琴有气无力地哼了一声,算是回应他。

老刘和儿子聊了几句玉琴的病情,有点心不在焉。玉琴看得出,他急着想走。

“手术和治疗得花不少钱吧!需要用钱说一声。”老刘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这是玉琴和老头子几十年的老规矩。

思瑶忙推辞:“不要不要,费用我已经交过了。”

虚弱的玉琴从喉咙里艰难地发出一声嘶鸣:“嗯?”

老刘知道她的意思,走到床头,把信封塞到她的枕头下,又退回到床尾。做完了这一系列流程,他像完成任务似的,松了一口气,对儿女嘱咐道:“照顾好你妈,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他转头又对着病床,连玉琴的脸看也没看,像是对着空气说:“好好养着,我回了。”

然后就走了。

失望吗?玉琴早已经心如死灰了,年轻时他出轨,她也吵过,闹过,民政局的离婚登记处去了无数次,谈不拢就拖着,说了为了孩子,也有心里的不甘,一年一年,都疲了,也没有非离不可的必要,也没有过下去的劲头,就这样耗了一辈子。都说少年夫妻老来伴,多少人到最后都是这样相看两生厌,陪伴?不需要,黄泉路上还不是一个人走,我有孙儿万事足。

还没有排气,不能吃饭。思瑶用棉签沾水给母亲润了润嘴唇。

玉琴肚子里火燎一般地不适,说不上来是饥饿还是疼痛。她索性闭上眼睛,再睡一觉。

儿女们以为她睡着了,就坐在床边,开始商量谁来照顾母亲的问题。

思诚说:“我得上班啊,你嫂子也得上班。”

思瑶根本没想推脱责任让他管,但还是抱怨:“谁不上班?米粒儿最近生病,我已经休假好几天了,一堆事,患者都排满了。”

“你是老板,上不上班,休不休假,还不是你说了算?”

思诚在区政府上班,三十好几混上个副科,再往上很难了,清水衙门,旱涝保收,而妹妹这几年事业做得风生水起,他言语间总是不自觉地带出股醋味。

听口气,哥哥没打算管。思瑶克制地冷笑了一下,讽刺道:“那可不是,我是老板,关门大吉都行。”

“谁让你关门大吉啊!这话说的,但事实摆在眼前,这不是商量着来嘛!”

“你这叫商量吗?你这是推卸责任。”

“我怎么推卸责任了?我没说不管啊?再说了,妈一直帮你带孩子,这权利和义务是对等的,你不能光多享受权利,少承担义务吧?”

哥哥毫不避讳,但说的也不无道理,思瑶懒得跟他再计较,没好气道:“你今天是不是也请假了?赶紧回去吧!”

谁知,还没硬气两秒,她忽然回过神来:“天啊!六点了,米卡放学了。米粒儿跟新来的保姆在家,不知道怎样了?”

她一边手足无措地穿外套拿包包,一边给哥哥叮嘱:“我先去接米卡,妈这里你先照应着,其实刚才我已经请了一个护工。还有什么事咱俩回头再商量吧!”

思诚在身后喊:“别急!开车小心点。”

晚高峰已经到来,思瑶一路心急如焚,班主任给她打了电话,问为什么没人接孩子,思瑶正在等红灯,老师说把米卡放在门岗处,她要先下班了。紧赶慢赶,赶到学校时,已经是六点四十五,米卡背着硕大的书包,孤单地坐在门卫室,那个门卫大叔一见到思瑶就批评,“怎么这么晚才来接孩子?你们这些家长心也太大了。我也该下班了。”

思瑶忙不迭地道歉又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