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岚姐的身影,张仙女常常生出一种“同人不同命”的淡淡幽怨来。岚姐上师专时,她已经初中辍学,在田里劳作了;岚姐参加工作,她已经上有老下有小;岚姐结婚离婚,带着清让暑假旅行时,她刚从田里回来,照顾着瘫痪的婆婆,回头又追着孩子喂饭;现在大家都老了,岚姐却还“年轻”着;她在几个儿女家陀螺一样转着,岚姐却能抱着孙女在舞台上练歌;她伺候一个糟老头半辈子,现在已相看两生厌,岚姐却谈起了“恋爱”,享受着殷勤和照顾。真是人比人,气死人。想当初,岚姐上师专的钱,还是岚姐的舅舅,也就是张仙女的父亲卖了粮食凑来的,能怪谁呢?怪自己读书不好?还是怪命运不公?好像谁也怪不上,岚姐身上有股劲儿,就是她自己说的,什么事都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什么事都按自己的想法来,不是谁都能学来的。
晚上,晓苒下班,刚走到门口,就闻到一股中药味,打开门,婆婆正在开窗通风,喜形于色:“你岚姨给我介绍了一家中医理疗,小区门口那个,我今天去看过了,没啥大毛病,吃吃药,按摩按摩,再贴上你那个膏药,一两个疗程就能好。”
晓苒想起小区门口的理疗馆,恍惚看到过,有点担心:“那种小诊所就是按摩的吧?还是去大医院看看放心点。”
“周岚说那个老中医就是中医院退休的,没问题。”
过了一会儿,马骋也回家了。张仙女已经喝完了中药,坐在沙发上,萱萱正帮忙给奶奶贴膏药。一听母亲去中医理疗馆看腿了,马骋也有点不放心:“我都已经请了假了,明天带你去医院看看。”
“请假干啥?请假不扣工资啊?你爸那天烧了厨房,你是不是请假了?一个月请那么多假,让领导怎么想?这诊所就在门口,多方便的。”
马骋私心里也怕麻烦,被母亲说服了,但要看看诊断报告。
张仙女递给他一张单子,医生手写体,马骋辨认了半天,勉强认识筋膜炎几个字,又把中药包拆开,煞有介事地翻看嗅闻着。
张仙女伸手:“报销?”
马骋一头雾水。
“报销医药费。”
儿子给母亲付医药费,天经地义,马骋问:“多少钱?”
张仙女犹豫了一下,说:“两千六百八十五。”
“这么贵?”马骋惊掉下巴。
“这还贵?你应该谢天谢地我没有大毛病,这总比做一回手术便宜吧?再说现在中药材很贵的,按摩也是技术活儿,你们男的在外面洗脚按摩,还不得一两百,这可是一个疗程的,不贵。”
马骋撇撇嘴:“我可没在外面洗脚按摩过。”
“赶紧掏钱。”张仙女催促。
婆婆从来没有这样堂而皇之理直气壮地向儿子要过钱,且平时总是小钱贴补着,晓苒觉得有点奇怪,但也认为医药费该小辈出,就催促马骋:“什么钱都抠搜?这钱就该咱们出。”
马骋还想问问理疗馆的收费小票,看看母亲和妻子的眼神,感觉他再迟疑一秒,这两人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一般,他无奈道:“我没有现金,现在就支付宝上有钱,你又没支付宝。”
“我有。”张仙女狡黠地笑笑,拿出手机,给他报支付宝的号码。
马骋傻眼:“你啥时下载的支付宝?你会用?”
“小看我?晓苒的手机课上教的,我会用,我买菜还支付过。”
马骋还在做最后的挣扎,使用拖延症:“你用支付软件还是让人不放心,还是用现金保险点,明天我给你到银行取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