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妮把遥控再递给母亲,耐心地说:“我关了,你来试一遍。从小老师就教我们,眼过千遍,不如手过一遍。”
张仙女试了一次,果然打开了电视。
佳妮又关了:“再来试一遍。”
她就如法炮制,再试了一遍,又打开了。如此反复了几遍,张仙女确定,自己这一次真的学会了。她嘻嘻地笑了,皱纹生动地舒展着,比小学生考了一百分还开心。
佳妮说:“明天,再搜罗点脏衣服,我再教你开洗衣机,我一定教会你。”
这次张仙女自信地说:“那个我都学会了。”
“至少两节课才能学会,还有许多功能,羊绒清洗、丝绸清洗、快速清洗,哦对,旁边还有个烘干机,也教教你。”
老师循循善诱,学生也好学,张仙女两天时间,把家里所有智能家电的使用方法都学会了。接连几天,张仙女爱上了洗衣服,把家里的脏衣服脏床单全收集起来,在洗衣机面前大展身手,看着洗衣机在她的指挥下转动起来,这沉闷的老漂生活仿佛也多了一点趣味。洗得多了,刹不住闸,佳妮无奈地笑,委婉提醒:“妈,洗衣机费水。”
这话是以前张仙女爱说的,现在她用年轻人那套说辞反驳女儿:“费水和费时间哪个更重要?我的时间更宝贵,我的时间要腾出来干更有意义的事,抱我的小外孙。”
小高也教给她许多科学育儿方法,她也不抗拒小高了,经常虚心求教,比如婴儿的不同哭声代表不同的需求,婴儿的便便颜色预示什么身体问题,她都烂熟于心。小高下班以后,有时景明回来得晚,张仙女就有了用武之地,她发现那些科学方法,确实管用,屡试不爽,孩子哭闹都有规律可循,大人带起来就轻松,她常常一边侍弄着孩子,一边感慨:“一窍不得,少挣几百。带孩子有什么难的?我再带十个八个都没问题。”
佳妮看着母亲舒展的笑容,欣慰地笑。
景明回来得越来越晚,说快到年底了,工作繁忙,需要加班。景明大学学的是食品科学专业,在一家食品公司上班,一个月前才升了主管,薪资也水涨船高,责任大担子重,忙点尔也是应该的。他晚上不回来,会提前打电话告知,张仙女就睡佳妮房间,晚上有个照应。
母女俩躺在一张**,闲话就多,张仙女提醒女儿:“男人夜不归宿,你还是要多留个心眼儿,现在这社会,**太多。”她想起临产前打无痛针他犹豫的那一瞬间,总觉得这个男人靠不住。
佳妮不以为意:“放心吧!景明不是那样的人。他那样的家庭出身,他做不出那些事。”
据说景明的父亲就是当年出轨后离婚,母亲狠心没要景明,景明跟着奶奶长大的,后来父母各自有了自己的家庭,新的孩子,他就更显多余,这样的原生家庭,养成了景明内敛稳重的个性,也正是因为如此,佳妮怀孕生产,他那边的“公婆”都靠不上。
张仙女细想一下,也是这个理,景明这样的男人,更会珍惜婚姻,渴求幸福。是她多虑了。
“你产假休多久?我要是回去了,谁给你带孩子?”张仙女虽然更心疼女儿一些,和佳妮也相处更融洽自在,但马骋和老马那边隔三差五互相告状,火烧屁股了一般,都等着她救火呢!她也没法安心长期待下去,趁此机会,探探女儿口风。
“我想好了,出了月子,一切都顺了,我也可以自由活动了,我打算把工作辞了,自己在家带孩子。”
一听这话,张仙女吓了一跳,坐直了,一脸惊诧:“你疯了?你不上班了?在家做全职妈妈?”
“只是不上班,不是不工作,我……”
还不待佳妮说完,张仙女生气地打断了她:“你不上班,景明一个人养得了家?一个人工资够花吗?奶粉纸尿裤,哪一样不烧钱?还有将来孩子要报各种培训班。你弟弟家那个萱萱,光课外班就报了五六个,哪样不花钱,马骋晓苒两个人挣钱,你不知道马骋那个抠搜样。”
佳妮当然知道马骋抠搜,噗嗤笑了,说:“别担心,这些我都考虑到了。决定生孩子之前,我就攒出了一笔产育的费用,正好景明上个月升职加薪了。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张仙女还是极力反对:“不行,那也不行。你好好想想,咱村里多少女孩,上到初中就不上了,你学习好,我和你爸没拖你后腿吧!我和你爸省吃俭用供你上了大学,那大学白上了?要是为了在家当个家庭主妇带孩子,那当初不如不上大学。”
“那不一样的。妈,你别担心,我都说了,我只是不上班,不是不工作,我这个工作,以我的资历,现在在家接点项目也可以。”佳妮解释道。
佳妮学的是室内设计,在一家规模不小的公司上班,也是个小主管,管着好几号人。别的道理张仙女不懂,但她知道,女人不能坐在家里伸手向男人要钱。
“你不会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吧?不出门,就和社会脱节了。你好好想想,实在不行,马骋那边我让他另想办法,我多待一段时间。”
话说至此,佳妮有点犹豫,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考虑不周,还是母亲多虑了,她认识的朋友里,也有很多高知女性回归家庭照顾孩子,她知道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付出、牺牲、舍弃,甚至断送,但她自信地以为,自己可以兼顾,可以两全。她迷茫了。
“妈,别担心,我还没决定,休完产假再说吧!”她安抚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