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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隔阂(2 / 2)

张仙女别的不会画,可是刺绣的图样她不在话下,想当年,她结婚时“信插”上的图案,都是自己画了图样绣上去的。她看了看孩子的手抄报,主题是庆祝国庆的,萱萱已经抄了两首诗上去。张仙女拿起孙女的铅笔,胸有成竹。

“奶奶,你真的会画吗?别给我搞坏了。”萱萱半信半疑。

张仙女俏皮地挑挑眉:“等着瞧吧!”

她在手抄报的中心空白处,画了两个解放军,边框的地方,画了一些花朵藤蔓当花边,萱萱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没想到只会做饭拖地抱孩子的奶奶,竟然还有这本事。

马骋见状,也凑过来瞧,把手机群里老师布置的手抄报的范本给妈看。张仙女一看,范本上还有几个大大的美术字突出主题。这也难不倒她,过去的“信插”上,也有绣字,那时的绣字,大多是和政治、生活相关的短语,有“人民公社好”“自力更生”“为人民服务”,她结婚时的“信插”上,就绣的“红心向党”,现在这种老物件已经退出了历史舞台,虽然多年不画了,她有点手生,但大概的技法还留在脑海里。她根据记忆,勾勾画画,给手抄报上又画出了“红心向党”四个大字。

此刻萱萱已经对奶奶佩服得五体投地,张大了嘴巴,啧啧惊叹:“比我们美术老师画得还好。”

张仙女不免得意洋洋,故意调侃:“这叫黄鼠狼揭门帘。”

“什么意思?”萱萱没听懂。

晓苒走过来瞥了一眼,忍不住插话道:“这叫黄鼠狼揭门帘——露一小手,奶奶的歇后语。我第一次去奶奶家,夸奶奶做的饭好吃,她就是这么说的,我到现在还记着呢!”

这番话勾起三个大人之间许多美好的回忆来,这美好后来被打破,就像肥皂泡在空气中留下的水渍,让三个人又有些伤感。萱萱跑到门帘后面,模仿了一个掀门帘露小手的动作,调皮地问:“是不是这样?是不是这样?”

孩子滑稽搞怪的样子逗笑了大家。

这天晚上,张仙女睡到半夜,忽然听到“咚咚咚”的脚步声。家里是木地板,脚步声轻微又急促。老人睡觉轻,睁开眼,只见卧室门“吱呀”一声被轻轻推开了,微微的月光里,门缝探进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是萱萱,她揉了揉眼睛,声带哭腔:“外婆,我能和你睡吗?我害怕。”

张仙女也睡懵了,没注意孩子叫的是“外婆”,她又惊又喜,手忙脚乱地掀开了被子,用手掸了掸床,低声热切道:“快来!快来!”

萱萱像猫一样“呲溜”钻进被窝,张仙女把枕头挪了挪,孩子向她的位置紧贴了贴,并自来熟地把一条腿搭在了奶奶的身上,小孩子的身体柔软芬芳,像一团棉花,张仙女受宠若惊,又惊又喜,迟疑了一下,匀了一口气,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萱萱的背,呢喃起歌谣:“噢噢噢!娃娃睡,娃娃睡觉掐谷穗,掐了谷穗把羊喂。噢噢噢!娃娃睡,娃娃睡得呵唠唠……”

孩子忽然一个激灵,身子一耸,猛得抬起头,一骨碌爬起来,揉了揉眼睛,声音里带了哭腔:“你不是外婆?我要外婆,我要外婆。”

说罢,又呲溜下床,正要逃,张仙女忙一把拉住,声带恳求:“乖!地上凉,快上来。”

“我不要你,我要和外婆睡!我要妈妈!妈妈!呜呜呜!”萱萱哭起来。

声音惊动晓苒,她连忙起身下床,出来查看,看到婆婆房里亮着灯,婆孙俩正在拉扯着。于晓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过去一把把萱萱拉进怀里,爱怜地拍抚着,又怒目转向婆婆,声音不由自主地抬高了分贝:“妈!她怎么在你房里?她怎么哭了?”

“我?孩子她……”张仙女这才回过神来,孩子是睡迷糊了,把她当成外婆了。

“妈妈,我要和妈妈睡。”萱萱平静下来,哽咽着说。

于晓苒好像明白了什么,拉起了孩子的手,柔声安抚:“走!,妈妈抱你睡。”

张仙女哪里还睡得着,心里猫抓了一样。俗话说“猫养猫亲,狗养狗亲,不养不亲”,萱萱跟她不亲,甚至还带了那么一丝敌意,是那场意外,偷走了她们之间的天伦之乐,她能怨谁?白天里那幅和谐欢乐的场景原来是假象,要弥合那道裂痕,要融化孩子那颗敏感的心,谈何容易?两万五千里长征,一步一步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