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宁安公主成了厉王的小跟班,乖巧得不像话,就连老皇帝都忍不住将宁安公主叫到眼前,多看几眼。
宁安受宠,极为受宠。
盛贵妃也将她放在自己宫中抚养,宁安爱笑,盛贵妃不喜她笑,时常打骂,可宁安还是笑。
一双与盛贵妃相似的眉眼,笑起来眉眼弯弯,承载万千星辰。
看得盛贵妃心生寒意。
宫人都夸宁安公主笑得好看,盛贵妃分明看到那笑容背后的漠然。旁人笑是高兴,宁安笑,只是笑罢了。
后来老皇帝要宁安和亲晏朝,下旨那一日,盛贵妃宫中大火,宁安成了一具尸骸。
从此这世上没了宁安,只剩下被厉王抱在怀里,送到了容图手中的容玉。大盛二十年秋,这位荣家子还不是丞相,仍旧在游历四方。
“你就是容图?你可以叫我容玉。”
小姑娘笑得灿烂,她从厉王的小跟班,变成了容图的小跟班。对外,她是容图身边的侍从。对内,容图就是她爹。
“我还有一个哥哥,很笨很笨的哥哥。”小姑娘坐在秋千上,笑眯眯看着负手而立的便宜爹,仿佛这话只是无心之语。
“我知道。是南音对不起你们,我会帮她赎罪。”
容图是个多愁善感的儒生,说话时眼中泪光点点,颇为动情。容玉知道,哭是没有用的,只有笑才有用。
她更知道,盛南音的罪,容图赎不干净。
“我要追星阁。”她说。
“不好,那不是好地方。玉儿是这世上最好的孩子,合该拥有最好的。不必见那些腌臜,不必想那些琐事,玉儿只要快乐就够了。”
容图见裂缝里挣扎着开出一朵花,便以为她向阳而生。这孩子一路跌跌撞撞,艰难得很,容图想要她见天光。
从此,容玉再也没有朝容图提起自己有个哥哥。她费尽周折,拿命来拼,可不是为了成为旁人怀里的娇娇儿。
她那个哥哥不爱笑,锋芒得厉害,周身都是棱角,容图这种人畏惧这种无法掌控的事物,正如他畏惧姚千行。
真麻烦。
容图以为容玉是个乖巧听话的孩子,跟着他东奔西走,劳累辛苦却从无怨言。喜欢小动物,喜欢折腾吃食,喜欢指挥她认识的所有人,喜欢给乞儿送吃食。哪怕是姚千行,也要被她指派去鸡窝掏鸡蛋。
天真烂漫,干净明媚。
他从未见过容玉的另一面。
他要容玉快乐那日,一个黑漆漆的小影子爬入小姑娘的房间,抱着她的胳膊,无声大笑,笑到在床榻上打滚。
“这老匹夫,是不是有病?这个病会不会传染?笑死我了,姚千行会不会也脑子有病?”
白三十八,或者说是容封躺在**张嘴接受妹妹的投喂,食物是很不好吃的鸡蛋羹,放多了盐,咸到发苦。
这是容玉第一次做吃食。
容封勉强咽下去,皱着眉评价:“真难吃。”
“容图说好吃。”容玉仍旧是笑。
“别笑,难看死了。那老东西就是个骗子,别听他的,这种人最恶心。”
……
容图以为,自己护住了容玉,让她免于伤痛,免于颠簸流离,逃离刀口舔血的日子。
他没有意识到,追星阁渐渐与他没了联系,甚至不再骚扰姚千行。追星阁彻底蛰伏安静下来。
容玉说她要追星阁,就是要追星阁,拼了这条命也要。
容图不明白,容封明白。
两个从娘胎起就在一块的小家伙,过够了如同小兽一般相互给对方舔舐伤口的日子,过够了被人掌控的日子,开始反抗。
他们等不及羽翼丰满,好在他们有筹码。他们试探到追星阁的人不愿让他们死,明晰了自己的身世,
这个筹码,足够了。
容玉爱笑,刀也快,暗地里那些魑魅魍魉不得不避其锋芒,试图挑拨离间,其实不用两个都活的,死一个容玉就很好。
毕竟,他们眼中容封是个疯子,好用的疯子,是一把好刀只是稍欠磨砺。
临死他们才知,名为容封的这把刀被牢牢握在容玉手中。而名为容玉的刀鞘,从始至终护着一把刀。
所谓挑拨离间,不过徒增笑料。
——旁人怕他锋芒毕露,伤及自身,她不怕,她生来就是操刀人,生来就是护刀人。
——妹妹是个小疯子,只能努力跟上妹妹的节奏,免得又被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