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聊上了，真不知是哪里来的自来熟和厚脸皮。容玉翻白眼，往一旁挪了挪，不想和这人说话。
“罢了，姑娘行事诡异，杀人和喝水一样简单，我若是真问清楚，怕是要被杀人灭口。还是我来说与姑娘听吧。”
赵云义打开了话匣子，身在故乡孑然一身无所依，他难得有了找人聊一聊的念头。
这姑娘虽奇奇怪怪，但似乎不算恶人。
“我生在绿水村，从小顽劣是村中一霸。我爹总是揍我……”
容玉昏昏欲睡，她靠在石头上闭上眼。
“我娘是个柔弱的，宁可听旁人言语，都不肯听我和妹妹的。那日二叔骗娘去城中给我买媳妇儿，我想了大半日如何应对，主意没想出来，倒是被衙门的人带走。
我以前觉得这辈子在家的时间会很长，很无趣，从未想过，那一日就是诀别。”
赵云义发觉容玉那边没动静，并不放在心上，他说这些并不是为了让别人听，他只是单纯心中难受。
“我好不容易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给家中写信，希望也收到家里的东西，哪怕是一根线也好。我等啊等啊，等到了谷山县大水的消息。
“等来了死讯……
“一开始我是不信的，想回来找人，可我还没走，孙将军就死在了战场上。孙将军对我而言，如同我爹一般，若不是他，我早就死了。他教我骑马，教我如何正确杀人，可他死了，死在路乾手里，我当时就想，等给孙将军报仇了，我就回来。
“说来可笑，路乾死了，我看到了脑袋，却找不到是谁杀的。那么大的功劳，竟是无人认领。”赵云义苦笑，“好在路乾的兄弟路坤是我杀的，也算是给孙将军报仇了。”
“我回来过，上次遇见你那次，是我逃回来的，跑死了三匹马，回绿水村找我娘、我妹子的尸骨，可我没找到，我甚至没找到我爹的坟头。是我不孝，我总以为时间还长，我总是以为这辈子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再往后，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终于承认我娘死了，妹子死了。有时候我会想，当时我若是在家，或许她们不会死。”
容玉睁开眼，看着抱头痛哭的青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事到如今，她哪里还不知对方是谁。是了，也就只有赵狗娃，能干出这么离谱的事情。战场上假死诱敌，连自己人都糊弄过去，这计策也亏他想得出来。
那时的将领和朝廷也荒唐，竟真让他混过去，弄到了抚恤银子。
今日之前，她从未想过赵狗娃还活着。
鲁氏这些年的泪，全都白哭了，衣冠冢前烧的纸钱也白烧了。
“别哭了，你去城中看看，你吃的烧饼是谷山县最好的烧饼，你去看看。”
“烧饼还有吗？我饿。”赵云义伸手。
“烧饼没有。”容玉简直服了这人，将一个袋子丢过去，里头是昨日做的桂花糕。
“你这人，出门还带这么多吃食，还有吗？”
月下，赵云义的双眼闪着光，像极了深山老林里突然冒头的狼，他一次次试探底线，心中戒备渐渐放下。
容玉想到小芳口述中赵狗娃的斑斑劣迹，完全不想赌这人是个君子。
今日出门，她带的东西的确不少，果子、点心、烧饼、锅盔……
她全都给了对方，免得这厮直接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