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说到这儿,罗裳却放下茶盏,垂眸盯着青砖地面。
“怎么,你还惦记着我表哥么?”锦秋心疼地拉过她的手,轻抚,语重心长道:“过去的人便过去了,若我表哥在,他必定也愿你找个好人家嫁了。”
其实锦秋虽这样安慰她,但心里也放不下,有些人是过不去的,那是在心里撕开了道口子,即便愈合了那伤疤仍在,甚至隐隐作痛。
罗裳嗯了一声,她抬起脸做了个违心的笑,道:“过几日卢家便要下小定了,我先前总说卢春生不好,让我娘回了他家,后来又看过几个,忽而觉着他亦不错,不言语的模样我越发喜欢了,也许最后我还是要与他做夫妻罢。”
锦秋看出她笑得勉强,宽慰道:“你们都是很好的人,卢公子我曾见过几面,才高八斗,得陛下赏识,且他是少有的没有坏心思,极纯粹的人,同你一样,成婚后你们必定琴瑟和鸣。”
罗裳微微颔首,当初得知赵臻未死时,她无论如何也不肯嫁卢春生。可赵臻去了后,她便没所谓了,嫁给卢春生也不介意,横竖都是嫁不爱的人,至少这个是她母亲喜欢的,而恰好他不言语的样子又与赵臻那样相似,那便他了罢。
这世上不是谁人都有王妃的幸运,能嫁给自己最爱的人,更多人是像她这样,嫁一个合适的,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要问遗憾么,也是有的罢,可再遗憾,人还得往前走。
……
送走了朱奥和罗裳,三日后便是她舅父舅母归家的时候。
旭日东升,渡口已泊了好几艘大船,船工来来往往搬运着货物,吆喝声、谈笑声传得很远……
矮堤上,赵氏夫妇并肩而立,眺望远山。赵夫人捧着赵臻的骨灰盒,轻轻摩挲着,风扬起他们的衣袍和灰白的发。
锦秋行动不便,由周劭托着腰缓缓走过喧闹的人群,她望见赵夫人手中的骨灰盒时,略顿了顿步子,搭着周劭的手也微微用力。
周劭温暖的手反握住她,扶着她继续往前走。
“锦秋!”远处的赵夫人望见锦秋。
锦秋重又扬起笑脸走过去,走到他们身边,先是端详了一回赵夫人的脸,道:“舅母今儿的脸色较前几日好了许多,不过江上风大,您还得多留心。”
赵夫人轻轻颔首,一旁的赵老爷为她拉了拉织锦披风。
“这些日子多谢王爷王妃的照顾了,不然我这把老骨头恐怕受不住折腾就散了架了,”赵夫人将骨灰盒递给一旁的赵老爷,伸手去拉锦秋的手,“先前的事儿该忘的都忘了罢,我就是忘不了才得的病,现下心里坦然了,病也就好了,人这心里头不能有疙瘩,不然迟早也得憋出病来,你表哥他……他是没福气,你切莫为此自责,该放下的要放下,往后的日子才能走得轻便!”她温柔地轻抚锦秋的手,不仅抚了她的手,更抚平了她的心。
锦秋眼泛热泪,她感激舅父舅母宽宏大量不怪罪她,郑重回道:“锦秋谨记。”
“夫人,该上船了!”一小厮抱起个大箱子,提醒二人道。
“我们该走了,王爷王妃也请回罢,”赵家二老朝二人扬了扬手,而后迎着江风,由婢子搀着往甲板上去了……
锦秋与周劭便立在矮堤上,目送二人……
蓝天白云静静倒映在水中,飞鸟与鱼儿嬉戏,船桨划破水面,天上起了涟漪。
直到船缩成个黑点,再看不见时,锦秋才放下摆得酸疼的手,由周劭搀着往回走。
“锦秋,昨夜我做了个梦。”
“什么梦?”
“梦见我们在西京的宅邸里,妙儿在竹席上瞌睡,你在长榻上绣花。”
“妙儿是哪个?”
“自然是我们的女儿。”
“我们的女儿?”
“我当初梦见娶了你,后来果真就娶了你,这回梦见一个女儿,想必也是上天的启示,你要为我生个粉团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