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苏主事登门拜访,锦秋向他交代了三件事。一是王爷即将会审,锦秋不想让他分神,求苏主事替她隐瞒昏倒之事。二是让苏主事尽快查明毒害她表哥的真凶,且一定要从朱国公处入手,昨儿她想了一夜,深觉此事与朱贵妃有关。三则将赵臻临死前所说的几个名字都告诉了他,央他去查,不仅如此,锦秋还派出了王府八成的暗卫,协同刑部查人。
苏主事这人官阶不高,但查案,尤其是查人,他可是老手,尤其还知道名字,他简直能将陈淄的祖宗十八代都挖出来。他大大感激了锦秋一番,又安慰她说周劭的案子水落石出指日可待。
……
飞鸾殿的贵妃榻上,朱贵妃怀里抱着个雪团子似的猫儿,右手轻捋猫儿的毛发,金戒上镶的火玉红光熠熠,直晃梁公公的眼。
“人可处理干净了?”朱贵妃淡声问道。
“回娘娘的话,那狱卒已自尽,苏豫绝查不到娘娘头上来。”
朱贵妃微微颔首,“这些日子你辛苦了,实在是本宫那哥哥不堪用。原本察觉赵臻要翻供,这事儿该他来做,可他却畏首畏尾的,朝堂上他的人这些日子也突然消停了,合着这成了本宫一人之事,唉,要紧的时候男人总顶不了用,还是得本宫亲自来,”朱贵妃扽了一扽怀中猫儿,“喵”的一声,那猫挣脱了她,“噗”地跳了下去。
“哼,连这小畜生也作起怪来了,”朱贵妃冷冷一瞥。
站在下首的梁公公大气不敢出,敛目颔首恭敬立着,微风拂过,拂尘轻**。
“你可不要像这小畜生似的,背叛本宫啊!”朱贵妃狐狸眼眯起,似笑非笑地望过去。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梁公公忙表忠心。毕竟这些日子这位贵妃娘娘得了疑心病,看谁都觉着要背叛她似的,就连她的心腹绿衣都被罚跪了好几回。
“好了,好了,下去办差罢,绿衣可交代了你下一步要做什么?”
“散播谣言说赵臻是王爷派人灭的口,奴才早已轻车熟路了,您就擎好罢!”
朱贵妃满意地嗯了一声道:“领赏去罢,这件事儿过去了,以后还有的是你的好处!”
“是!”梁公公欢喜地却步退下。
梁公公才一退,绿衣便趋步进殿,禀报道:“娘娘,方才寿康宫传话来,太后娘娘请您过去品茶。”
“品茶?”朱贵妃喃喃,忽的眉头一攒,站起身,问道:“可说是什么事?”
“奴婢问了,可海嬷嬷不愿透露,不过奴婢瞧着海嬷嬷的脸色不大好。”
“那现下便走罢,”朱贵妃面色紧绷,若有所思地出了殿门。
这大半年太后一直在查先前御花园下毒的那宗案子,虽没查出什么眉目,却着实把朱贵妃吓着了,现下她每日如履薄冰,尤其听到寿康宫来人,更是提心吊胆。
今儿天阴沉着,穹顶像一汪蔚蓝的海,徐徐清风将白云吹散,太后捻着一串菩提手串,一颗一颗拨拉着,静立在廊上看云。
她从去岁入冬,身子便一日亏似一日,如今几乎被掏空了,今年她甚至鲜少出殿门,一日里有半日躺在**,只是近来桩桩件件的事让她心里憋着一口气,她这才搭着海嬷嬷的手到廊上略站一会儿,透透气。
朱贵妃领着一众宫人过来了,远远的便陪了笑脸,缓缓上前朝太后蹲身,“给母后请安。”
太后侧过身子,俯视着朱贵妃,她略舒展的眉头重又拢起来,双唇一抿,唇角细纹愈深,愈垂,看得朱贵妃心里直打鼓。她双腿打颤,半蹲着不敢起,面上却仍是笑。
太后打量了她一会子,将菩提手串重戴回腕子上,“起来罢,”说罢揉了揉额角,侧过身去望着这四方的天。
朱贵妃起身,乖乖立在太后身后等她的示下。
良久的沉默,朱贵妃望着她襕袍上的金线绣的寿字纹,愈看愈迷离,愈看愈像符文。
“你进宫多少个年头了?”太后淡声问道。
“回母后的话,臣妾十七岁进宫,如今已十五年了,”朱贵妃回过神来。
太后微微颔首,道:“算起来你也做了五年的贵妃,虽未掌凤印,可后宫实打实管事的还是你,按理说这凤印也该一并儿交给你才是。”
朱贵妃心头跳得厉害,心里欢喜,面上却不敢表露,反而是道:“母后折煞臣妾了,您和皇上委臣妾理后宫事已是抬举,再多的臣妾受不起。”
“朱家三朝元老,你又懂事,本该受得起,只是……”太后瞥了她一眼,道:“你可知为何迟迟不晋你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