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秋拉回神思,抻了抻苏绣月华衫子,拢了拢发髻道:“走吧。”
……
朱国公寮房里的布置让锦秋大吃了一惊,锦秋住的不过寻常屋子,里头都是些半旧的寻常物件,虽不是金石玉器,但胜在质朴自然,朱国公这儿可就大不相同了,一进来先是一股子冷香扑面,满屋子的颜色,各样摆设璀璨辉煌,锦秋四下一望,还以为国公府搬到这儿来了呢!得捐多少香火钱才够他在华南寺单独开辟一间屋子呀!
“下官参见王妃,”朱国公迎上来朝锦秋拱手。
锦秋与周劭昏礼时见过他一面,要说这京城里年近半百还能有这面貌身姿的,他是绝无仅有的独一份。
“国公快请起,您是我的长辈,向我行礼,可真是折煞我了,”锦秋笑道。
若是往日,朱国公还客气客气,可是今儿锦秋截了他的人,他心里也不怎么受用。他指了指紫檀木雕花椅,道:“王妃请。”说罢他自己也就坐在锦秋对面靠下一些的位子,一手把玩着个青釉鼻烟壶,一手闲闲搭在扶手上,神色泰然地望着她。
一想到朱国公这双眼打量过多少女子,她便恨不能用条毯子将自己遮起来。
“王妃也是来上香祈福?”朱国公侧了侧身子,朝向左侧,稍微伸展伸展曾经摔伤的右腿。
“正是呢,我是特地过来为王爷祈福的,王爷的事儿您想必也听说了罢。”
“我虽上朝不勤,此事却也晓得一些,不过王爷甚得君心,又有太后娘娘的庇护,出不了什么差错,王妃大可放心。”
锦秋微微笑道:“皇上和太后娘娘确实倚重王爷,可他们也有难处,听闻朝堂上好几位大人都谏言皇上严查此案,大有不罢休的架势,恰好他们又与国公爷您相熟,您若是——”朱国公突然伸手打断她,“王妃,休听他们胡言,这朝堂议事向来如此,一拨人说是,另一拨人便要说非,要都一边倒那还议什么事呢?所以绝无人针对王爷,王妃您快把心放回肚子里罢!”
锦秋愣了愣,朝堂上的情形她不晓得,但她相信苏主事的话,定有人在皇帝面前煽风点火,且那些还都是他朱国公的人。可现下她被他一句话给噎回来了,接下来也不知该怎么说了。
“王妃您喝茶,喝茶,”朱国公抬抬手,道:“这可是山泉水烹出来的茶,较井水甘美得多,要说起茶呀……”
接着,朱国公这老狐狸便同锦秋从贡品大红袍说到了雨前龙井。
锦秋只能时不时笑一笑以作回应,其实她看着面前人的口一张一合,压根没听清他说的是什么,正想着如何拉回来呢,恰巧方才那小僧弥莲步轻移上前斟茶,锦秋于是笑着站起身,道:“国公爷,我今儿便不叨扰了,过两日去国公府拜见夫人时再与您说茶,可好?”
这话可着实将那小僧弥唬了一跳,她手一抖,茶水洒在了桌面上,于是赶忙放下紫砂壶,身子一软跪下去,求道:“王妃您宽宏,可千万莫将此事告知国公夫人啊,不然这回,奴家的小命恐怕保不住了!”
这女子方才求锦秋放了她,锦秋二话不说便允了,她便以为锦秋是个心软好说话的,于是这又跪上了。
“出去!”朱国公一手轻抚脑门,斥道。
这僧弥抬起惊惶的眼,巴巴望着朱国公,眼泪说来就来。朱国公哪受得了这个,声气儿立即软下来,将她扶起,好一通抚慰总算把人劝出去了。
锦秋在一旁看得心里发笑,待人一走,她便开门见山了,“本王妃不晓得朝堂上是如何议事的,只希望国公爷看在当初与王爷的情份上拉一把,让朝中少些反对王爷的声音,在此先谢过您了!”
“好说,好说,”朱国公端起茶盏,仰头一饮而尽。
……
接下来二人便就此事细谈。朱国公平日里虽没个正形,可此事正如朱贵妃所言,也关系到他的身家性命,再多的他是不能帮,只能答应从中斡旋让那些言官闭嘴。
锦秋也没抓着他什么大把柄,只能谈到这份上,其余的便待王爷回来再想法子。可她绝想不到,闭上几张言官的嘴不过杯水车薪,这一劫来势汹汹,现下,便有潭州的折子递上去,将百姓在府衙前大闹的事儿,都一一禀报给了皇帝。
而鸣夏呢,此刻也到了华南寺中,就预备着将锦秋摁死在这寺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