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芙见朱奥不理,自认自己才产下一子,是他们朱家的大功臣,愈发没完没了了,找茬道:“还有啊,方才将宝儿抱给夫人是怎么个意思?你不记得先前鸣夏给我落胎的事儿了?她还故意怪叫了一声,吓得宝儿又啼哭起来,也不知安了什么心!”
“她生不了哥儿,让她抱一抱又有何妨,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她会对宝儿怎么样不成?”朱奥脱口而出,又拿了个拨浪鼓在婴儿面前左右摇晃着逗他,那小子竟然真露出点儿笑脸来,朱奥愈看愈喜欢了。
香芙却是眉心一跳,半倚着迎枕的背突然直起来,问:“你方才那话是什么意思,她……她不能生?”
朱奥摇拨浪鼓的手一顿,不耐地瞥了她一眼道:“没这回事,你好好儿养着身子,该有的都会给你,可若一味得寸进尺,我今后也懒得来你这儿了!”
香芙哼了声,重又靠着迎枕躺下了。
女人家的心思重,香芙躺在**又无事可做,待朱奥走后,不免回想起他先前的话。平白无故的谁会说一个女人家生不了孩子,且看他方才那神色,不耐中还隐含一丝慌张,怎么看也不像是假的。
香芙一只手撑着脑袋,思来想去愈想愈觉不对劲儿,为何鸣夏会帮着夫君隐瞒他去千红阁的事儿,这可连她这个小妾都受不了的,何况那个性子跋扈的千金小姐?除非她是有把柄在夫君手上,或者是……她要讨好他。
香芙愣神的当口,善妈妈已撩帘子进了屋,见着香芙露出半个只着中衣的娇弱身子,忙将椅背上搭着的灰兔毛领的织锦披风取来为她披上,道:“姨娘,您在坐月子,得保重着身子,月子里着了凉将来年纪大了可有的受咯。”
“我着凉还有谁心疼不是?白给他生了个哥儿,他一点儿不晓得关照我,一来就只顾着逗弄小的,也不问问我怎么的,”香芙将披风一扯,身子干脆缩进被子里,彻底躺平了。
“爷们儿都这样,可您生了哥儿,今后就母凭子贵了,”说罢那妈妈凑近了些,悄声道:“依奴才看,夫人那儿恐怕是不大成,这都一年半了一点儿消息也没有,小公爷每月也有五日宿在她那儿,您有了她还没有,可见她不大中用啊,姨娘您加把劲儿把哥儿养好了,凭小公爷对咱们哥儿的喜欢,要将您扶正也不是不成,况且您的兄长不是进了神机营么?将来必有大造化的!”
香芙面色由阴转晴,一手捋着披风上的一圈兔毛,露出个美美的笑,道:“你这话倒说得我心里受用,快去将孩儿抱给奶娘罢,不然要饿坏了!”
善妈妈脆声应了个是,含笑着过去将摇篮里的哥儿抱起来,往次间去了,一走出去面色便垮了下来,原以为说几个好话便能得她的赏赐,没成想香芙就是个抠的,她心道奴婢出身的就是小气,凭她那样子竟做着当夫人的美梦呢,也不掂量掂量自个儿的分量。
可香芙却把善妈妈奉承的话当了真,愈发觉着自己能做国公府的夫人,既要做夫人,自然先要将鸣夏给推下去才能上位,如此她倒愿意冒险一回。用完午膳后她便将秦氏请了来,把朱奥先前的“口误”和鸣夏帮着朱奥瞒她去逛窑子的事儿都告诉了她。
秦氏原就纳罕鸣夏怎的一年半了肚子还没点响动,她早早盼望着抱孙儿的,若正头儿媳不能生,爵位难道让奴婢养的孩子来袭,那可真要叫人笑话府中无人了。于是秦夫人立即派人去千红阁将朱奥抓了回来,一通问话,最后朱奥也没守住口,毕竟都暴露了,鸣夏于他也没什么作用了。
秦氏生了场大气,大骂朱奥不知轻重,命他务必休了鸣夏。
黄昏时分,紫云阁里只点了一只蜡烛,院子里都比房里亮堂。鸣夏和两个丫鬟空对着对一室瓷瓶宝器发愣,房里没了人,那纯金的貔貅,开了光的玉佛像,发出的光都是冷的,没点儿生气。
突然,她听见门口熟悉脚步声,抬首一望,便见朱奥踌躇着进了门来,她面上一丝喜意,忙站起身迎过去,吩咐莺儿道:“快去斟茶来。”
“不必了,今儿过来是有话要同你说,”朱奥手一挥,示意她们都退下。
这严肃的声口听着不像是他,鸣夏收回手,又坐了回去,额角直突突,她问:“你从宋府接了我回来,那以后便不曾来过这儿了,今儿过来是有什么要事要说么?”
朱奥在她身旁的金丝楠木椅上坐了,一双手十指相扣紧握着又松开,如此来回几次才闷声道:“我们和离罢,你的事儿母亲已知晓了。”
“什么?”鸣夏只觉心里有什么东西轰然坍塌,不由唇齿打颤,问:“她怎会晓得的,是你告诉她的?你当初不是答应过我我替你隐瞒你去千红阁的事儿,你便也替我隐瞒的么?你……”鸣夏恨恨指着他,突然站起身扑过去抓着他的肩头猛摇晃,高声骂道:“我在你府上受的屈辱还不够么?你还要这样作践我,将这事儿也抖露出来,你让我以后怎么抬得起头来,你个无情无义狼心狗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