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住了,夜幕降临,丝竹歌舞之声渐起。
各人有各人的喧嚣,她的喧嚣在心里。锦秋看着满桌珍馐却毫无兴致,只因左前方林春乔时不时飘过来的眼神,她看得心里发堵。林春乔每望过来一眼,锦秋总要瞥一眼身旁的周劭,见他正襟危坐默默饮酒,丝毫未接收到对面的秋波,她又不由又松一口气。
她自己也不晓得自己在做什么了,分明说服着自己放下他了,为何心却由不得自己?不该呀,他们已经两个月没说过几句话了,难道就因着方才那一抱,又前功尽弃了?
锦秋微微叹了口气,无知无觉地拎了个趁手的白瓷酒壶,倒了一杯。
一旁的周劭看得直皱眉,直到她愣愣地端起酒杯快要挨着口了,周劭才从她手中夺下来,压声问:“怎么的,你不是一向喝不得酒么?”
锦秋猛然回神,神色尴尬道:“我……臣妾以为这是茶。”
周劭不言,将她杯中酒水一饮而尽,随后用茶洗了杯子,重新为他斟了用今年雪水泡的大红袍,递过去,道:“用这个,没的醉了连累本王。”
她见他还记得自己不喝酒,甚至体贴地为她斟了茶,心头暖意涌动,然而他的话语一出口,却像被泼下了一盆凉水。锦秋心里不是滋味,接过杯子,垂下眼睑,淡淡回道:“谢王爷。”
周劭举杯的手紧了紧,随后不在意似的望向前方。
此时对面的安王夫妻两个站起身,正举杯朝皇帝敬酒。
锦秋有些懵,难道他们也得起来敬酒?
果不其然,接着周劭便拉着锦秋起身,锦秋忙端起方才他递过来的茶,与周劭一同举杯,只听周劭说:“臣弟愿皇兄万岁,大周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说罢又加了一句“王妃她喝不得酒,便以茶代酒敬皇兄一杯。”
皇帝也举杯,和颜悦色道:“皇弟这一年属实辛苦了。”
锦秋远远望了一眼皇帝,他生得面宽额阔,眼大眉浓,确有几分敦厚,然而却配了个高而宽鹰勾鼻,细看之下,便有几分说不出的怪异。
皇帝一眼望过来,目光正好也落在锦秋身上。
锦秋锦秋唬了一跳,没想到皇帝竟生了双桃花眼,只是那眼中却隐却有几分阴鸷,锦秋忙敛了眉目,与周劭一同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因着上回御花园毒酒的事儿,皇帝心里对锦秋心存感激,且这一对又是他赐的婚,所以他为周劭准备的如意包中包着的是一对刻有百合花的金锁。身后的太监总管端着团龙纹漆红托盘,盘中一个杏黄色龙纹满绣的如意包,走到周劭面前,高唱道:“赏!”
周劭与锦秋领赏谢恩。
皇帝嘴角一点浅笑,随即望向左下首的端王妃,她穿得素静,面容清秀却微微苍白,显出娇弱的美态来。端王妃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一双月牙儿似的眼望向皇帝,目光触及一旁沉着脸的太后时,忙垂下眼睑,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太后适时提醒了一句:“皇帝,她如今可是你的弟媳。”
皇帝不悦地看了一眼太后,自斟一杯,一口饮尽。
一旁的贵妃嘴角噙着一抹冷笑,虽满目繁华,她的内心却如一座荒原。太后以为她当年拆散了皇帝和谭若弗,逼谭若弗嫁给端王并将端王外调,又绞死了与她肖似的齐妃,一切便能结束了?远远不能,之所以今年国库空虚皇帝也要举办除夕宴,还不就是为了看端王妃一眼?
在这深宫之中,深埋着太多秘密,而其中便有最为人不齿的一个,宴会后,当朝天子将在霞飞殿中与自己的弟媳行苟且之事,年年除夕如此。
只不过今年,朱贵妃要借着此事,除掉她最想除掉的两个人。她狐狸般的眼眯起,望向周劭和锦秋,随后夹了个四喜乾果入口,细细咀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