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劭眼底一抹沉痛,随即便是波涛汹涌,片刻后眼中血丝密布,拳头重重砸在八仙桌上。
砰砰砰——
锦秋的心便也随着那声音震颤,面上却故作不屑,纹丝不动地站着。
周劭红着眼盯着锦秋,手指戳着自己胸前的白虎,“宋漓,你就仗着本王爱你,故意说这话来伤本王的心?”
锦秋却昂着脑袋反问:“王爷爱我么?请恕臣妾没瞧出来。”
两人的脸相距极近,她看见他眼中的光支离破碎,他的面庞又憔悴,看起来便全无往日的高高在上,反而像是只被遗弃的猫咪。
“王爷,锦秋这一生只得三个人爱,一个是我表哥,可王爷您不分青红皂白的要杀他,一个是我爹爹,您的岳丈,可您却见死不救,还有一个是红螺,她日日陪伴我,可王爷您呢?您看看您做的都是些什么?亏得您还说您爱我,也不怕人听了笑话!”锦秋靠着八仙桌,双手反掰住桌案边沿,牡丹花纹凹凸不平,在她掌心中印出印子。
周劭听得心绞痛,她只说了这三人,那他呢?合着他在她心里没半点儿位置?枉他还将她放在心尖尖上,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要按着他原来的性子,赵臻,一个肖想他妻子的人,他杀了便杀了,可为了她,他瞻前顾后,至于宋运,天地良心,他早已将他看作了自家人,又怎会见死不救?
对了,她为何要说他对宋运见死不救?
周劭拧眉望着锦秋,拨弄着右手拇指上的翠玉扳指,突然一顿,立即意识到什么,忙上前两步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爹本王怎会见死不救?”周劭还要再问,却发觉面前的锦秋蹙捂着鼻子,他又退后了两步,自己抬袖闻了闻,不由蹙起了眉头。
“你也别急着下结论,定是有什么地方出了错,按理工部那些个人不会袖手旁观,本王更不会见死不救,本王这便沐浴更衣,去一趟刑部,在此之前你等着本王,好不好?”周劭头一回这么低声下气。
锦秋没言语,只是侧过脑袋不再看他了。
兴许这其间真有什么误会罢,可是最难的那几日,最需要他的那几日她已经一个人过来了,即便解释清楚了又有什么意义?
周劭回七录斋沐浴更衣后便一刻不停歇地往刑部赶,问过了主审此案的曹郎中,得知原来不是皇上开恩释放了宋运,而是所有指证他的人一夜之间改了口供,这就有些奇怪了。卢春生的父亲虽是户部尚书,可与刑部却没什么交情,那应当不是卢尚书的功劳,会是谁呢?周劭想不明白。
接着他便召来了与自己关系要好的苏主事。
苏主事上前先朝周劭见了个礼,见着他眼下乌青极重,打趣道:“王爷昨儿一夜未眠罢?”
周劭却肃了神色,凝视他道:“本王才从株洲回来。”
廖主事恍然大悟,忙拱手一拜道:“王爷辛劳!”随后叹了口气,歉道:“王爷是为年前托下官调查的刺客一案才来的罢,下官不才,此案暂无进展,还望王爷恕罪。”
“这个暂且先放着,本王现下就想弄明白儋州赈灾粮贪污案宋大人怎会牵涉其中,既牵涉其中,为何白崇和翰林院的那几个突然便改了口供,此事你速速去查。”
“是!”
“还有便是,”周劭手背连连拍打着雕栏,无奈道:“你们要抓本王的岳丈怎的不提早知会一声,这案子还是本王在儋州时牵头查出来的,送了你们刑部一个大人情……”
“冤枉啊王爷,您还记得您成婚前有一日在府中与工部主事们议事么?那时候便派了人过去向您禀报此事,结果您拍桌子说一个工部您都照管不来,刑部便莫要再往上凑了。这件事儿当日在您府上议事的工部主事们都清楚的,您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去的人可不吓得屁颠屁颠回了刑部,再不敢多说一句么?”
“有这事儿?”周劭蹙眉思索了片刻,有些记不得了。
“千真万确。”
想来就是那一日误会了,工部几个官员便以为他不想掺合此事,所以才一个个的都袖手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