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同意了?”原本正做针线活的季嬷嬷没留意,一针扎进了食指指腹,一粒血滴子冒出来,她忙放入口中吮了一口,含混着道:“还有什么,一并说来。”
“还有的奴婢是隔着几扇门听来的,听不大真切,好似是王妃劝王爷用个贴、身奴婢,王爷说不要……不要喜鹊伺候。”
季嬷嬷将绷框往茶几上重重一放,切齿喃喃道:“这是三个钱买猪头,就是一张嘴呀,历来编排我们母女两个的,在王爷跟前走不过三句话,她可真是个能人啊,连王爷这般正派的人也能挑拨呵。”
“嬷嬷,嬷嬷?”淡雪见她嘴里念念有词,右手还不住捶打着自己的膝盖,于是上前两步试探着喊她。
“你快回去罢,若让她晓得你偷跑出来给我报信,你吃不了兜着走!”季嬷嬷极不耐似的连连摆手,连头也没抬一下。
淡雪抿了抿唇,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却只淡淡应了个是,踅身往回走,然而才撩起那竹篾帘子,她又回过身来,朝季嬷嬷再一蹲身,道:“嬷嬷,您瞧奴婢去伺候王爷,成不成?”
“你?”季嬷嬷猛然抬首望向她。
……
锦秋送走了周劭,吩咐底下人泡一壶毛尖来。
她一手撑着玉几,按揉额角,眼皮子半阖着,忽而瞥见白底绿面的鞋履缓缓上前,不由纳罕,红螺今儿不是一身的藕粉色么?她抬眼一瞧,便见一草绿色罗裙的婢子绿袖轻抬,正提壶斟茶。
是了,红螺被遣去宋府递话了,而淡雪么,现下必定去了她真正的主子那儿摇尾巴去了,“淡雪去哪儿了?”锦秋故意问道。
“淡雪说她脑仁儿疼,让奴婢先替着她,”这婢子垂首答道。
“王妃,季嬷嬷求见,”突然有婢子进屋禀报。
“让她进来罢,”锦秋一手熨了熨方才压在坐下的裙边,摆手示意身旁这婢子退下。
季嬷嬷从外间款步进来,朝锦秋一蹲身,道:“奴婢给王妃请安。”
“不必多礼,”锦秋双手交叉放在膝头,身子微微前倾,“嬷嬷今儿来有何贵干?”
“老奴是为喜鹊过来向您赔不是的,先前老奴在病中,不晓得她得罪了王妃您,听说她来向您请罪这才知道,还望王妃看在老奴伺候了王爷二十几年的份上,宽恕了她。”
“嬷嬷您言重了,喜鹊向来安分守己,哪有什么罪过,”锦秋嘴角微微一勾,悠然望着底下的季嬷嬷。
方才午宴上她还涂脂抹粉,现下竟是素面朝天,她两颊的肉略松弛,眼皮子也耷拉着,兼她本就是一线儿的眼睛,显得很没精神,以致锦秋甚至起了一丝恻隐之心。
季嬷嬷却顺杆儿爬,求锦秋让喜鹊再回去伺候。这件事上,锦秋可装不了大度,于是她便用喜鹊自请今后再不伺候王爷,她不好驳了喜鹊的意来堵她的口,季嬷嬷这才没话说了。
“既然喜鹊这丫头不成,那淡雪过去也是好的,”季嬷嬷不依不挠:“先前喜鹊在外间伺候时,时不时有个头疼脑热的便让淡雪过去替着,这丫头对王爷的习惯也晓得,王妃不如让她过去,毕竟伺候好了王爷要紧。”
锦秋拿眼觑着这季嬷嬷,心想她这面相老了,心可不老,会抓紧要的,知道讨好了王爷才能在这府里立足,巴巴的又想将自己的人送去。锦秋原本是不能同意的,可她觉着季嬷嬷有一句话说得不错,那便是伺候好了王爷要紧,既然淡雪伺候过周劭,那这半个月便先将就着罢。
“那也成,横竖我这儿不缺人手,不如从本王妃这儿再多调一人过去,两人也正好凑个伴儿嘛,”锦秋端起茶碗,揭杯盖刮了刮浮沫子。
“王妃说得是,”季嬷嬷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嬷嬷还有旁的事儿么?若没有便先退下罢,”锦秋抿了一口茶。
季嬷嬷瞟了坐上之人一眼,歪着脑袋朝锦秋一蹲身道:“老奴告退,”说罢便却步退了出去,心叹这王妃可真是够精明的,再派一个曹嬷嬷的人去美其名曰做个伴,其实是给淡雪手上戴上个镣铐,教她施展不得拳脚,她怎的不入宫做皇妃呢,到宫里头她才大有可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