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贤全身的肌肉紧绷了起来,茫然四顾着,似乎想要寻找一件用以自保的武器。
然而晋凉却在他面前不远处停了下来,并将墨阙收回了剑鞘。
晋贤目光中闪过一抹疑惑,随即便释然了。
对付他,哪里需要晋凉拔剑。
“你父皇对你,至疼至宠,你可记得?”晋凉开了口。
晋贤木然地点点头。
“时至今日,无论是晋氏还是西汋万民,于你均无亏欠之处,你可承认?”
晋贤虽不明白晋凉的意思,但还是再次点了点头,“我自然清楚。”
若说有错,错的也是他的母妃,他的外祖,还有他自己的贪欲,可他从一出生便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除了努力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人,他能怎么样呢?
晋凉看看他,转过了头,招手叫来了一名侍卫,对他吩咐了几句。
侍卫不解地看看晋凉,似乎在确定他是不是开玩笑,在得到再次肯定之后,他才迟疑地走向了晋贤。
晋贤戒备地向后退了半步,似乎随时准备着殊死一搏。
“你跟着他走吧,他会设法将你送回陶国去。”
这话一出,晋贤愣住了。
同样愣住的还有符飒,然而她尽管有些疑惑,也还是忍住了并没有上前开口。
晋凉会这么做,一定是有他的原因的。
晋贤不确定的眼神游移了许久,最终又落回到苏贵妃的尸身上。
晋凉看出了他的意思,道:“人死如灯灭,过往种种已然皆为逝水,我会安葬了她。贵妃的荣宠定然是没有了的,但至少会让她入土为安。只是每年清明,你只能遥遥相祭了。”
晋贤双手互握合于胸前,对着晋凉深深做了一揖之后,再未停留,转身疾行起来,片刻便消失在了晋凉的视线之外。
眼看着他的背影再也看不见了,晋凉才转身对匆匆赶来的向笛和一众侍卫道:“把人安葬了吧,不用立碑。”
侍卫拱手答应着,随着向笛干活去了。
晋凉则是走回到符飒身边。
“你是不是有话想问我?”
晋凉猜到符飒一定想知道他为何要私自放走了晋贤。
符飒抬起头,对着晋凉道:“原本是有的,但我后来好像忽然想明白了。”
“哦?说来听听?”晋凉饶有兴致,每一次验证了符飒与他的心意相通之后,他心中的满足便更多一分。
“我起初也不明白你为何要放走晋贤,但想起你最初问他的话,我大概也猜到了。”符飒神情间不无自得。
只有在晋凉面前,她才这般随心无拘束。
“你是希望他放下仇恨,对吗?”
“是,也不全是,”晋凉疼惜地摘掉符飒发间的一根草叶,“一方面如今你怀有身孕,我不愿晋氏再添杀戮,若将他带回以皇上的性情他必死无疑,可他毕竟也是我自小看着长大的堂弟;另一方面,他本就是陶国皇子,如今放他回到陶国,无论是于那位君主还是陶国的朝堂局势,想必也都是一种制衡吧,晋贤还是有些不可小觑的能力的。”
符飒这才明白了,晋凉想借晋贤回陶国寻仇使陶国自乱阵脚,从而无暇再生出心思来侵扰西汋。
晋贤自小耳濡目染母亲及其外家的种种手段,加之本人又十分慧黠,怀揣着对陶国君王的仇视,未来必定会在陶国境内掀起一场风浪来。
“咱们这位皇上纵有千般不是,他看人的眼光倒是极准,有你辅国,太子肩上定然轻松不少。”符飒说着,忽然话头一转,“只是古往今来,功高震主的名臣都难免会受到帝王猜忌,你还是...”
晋凉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你放心,我早有分寸,只待太子羽翼渐丰能独立执政时我便会急流勇退,做个闲散世子,陪着你还有孩子们共享天伦之乐。”
符飒自是相信晋凉的,她抬眼注目远处,眉间柔婉眸中含笑,唇角微微上扬,勾勒出明亮的弧度。
尾声
七年后。
“王妃,小姐来了。”已为人妇的檀儿却仍旧坚持伺候在符飒身边,此刻她在外面刚张罗着将王府内外装扮得一派喜色。
檀儿话音刚落,学蓝便掀了帘子走进来。
学蓝如今已然出落得亭亭玉立,举手投足间颇有符飒当年驰骋商场的烁烁之风,全然看不出当初那个怯生生的小丫头模样了。
符飒招手让她坐在了自己身边,学蓝一坐下便偎在了符飒身上。
只在此时,她才像极了多年前那个满眼皆是符飒的小女娃。
“明天就要做新娘子了,怎么反而闷闷不乐的?”符飒笑着拉住了学蓝的手。
学蓝闷闷道:“学蓝舍不得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