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心看着这个年纪并不算很大,却已是枯瘦憔悴满面沧桑的男人,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将他和自己记忆中那个能够将自己高高地举在肩头奔跑、能将风箱拉得呼呼作响、能把沉重的精铁扛来扛去、一点点锻造成理想中武器的那个男人联系在一起。
“是我……是我,”鉴心在艰难嗫嚅了许久之后,总算是叫出了那一声“爹”。
连闻呆住,一时间老泪纵横。而那颗包裹着他的枝叶纵横的大树也在那一刻轰然裂开,迸出一个饱满的果实来。
“竟然是你,我没想到,有生之年,我还能等到这一天,天瑞,真的是你,真是我的天瑞回来了?”
他的声音中,透着惊喜和不敢置信。
相形之下,鉴心倒是平静许多。
在进入这间房之前,他已经不止一次地在这院子外徘徊过,也张望过那个略微佝偻的身影。
之所以一直没有踏进门,除了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这个已然多年不见、只存在于童年记忆中的父亲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如今的连闻早已不是昔日那个声名鼎鼎的“连不修”。
失去了江湖地位的他,如今也只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而已。认回这个父亲,对于他而言没有任何利益,不会起到任何的加成,反而还可能会成为他的桎梏。
可如今不同了,他回来,是有事要求连闻的。
待到连闻情绪平复了一些之后,鉴心将他扶着坐回**去,自己犹豫了片刻之后也在旁边坐了下来。
“爹,你的眼睛...”
尽管早已知道连闻失明的事了,但鉴心还是装作不知,再问一次。
他自然不能让连闻知道,自己早已见过却不肯相认这个父亲。
连闻长叹了一口气,“也是在当年那场杀戮中受伤的,孩子,是我连累了你,还有你娘...”
“你别说了。”鉴心别过去了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不出怨尤。
记忆恢复之后,他不是没有埋怨过连闻的。
如若他当初没有那么固执,肯投靠了哪一个有势力的门派,将镔铁售出,不但不会招来这场杀身之祸,或许还能背靠大树好乘凉,自己如今也是名门公子了,何至于要为了出人头地而如此仰人鼻息?
这也是他不回来见连闻的缘由之一。
连闻垂下头,默不作声,但面上的愧色更重了。
“你这些年,都在哪里生活?过得怎么样?你既然还活着,怎么不来找爹,你是不是还怪着爹?”
说到后面,连闻的语气已经有些小心翼翼了,一边说着,他一边伸出手去,想要试探着摸索上鉴心的脸。
鉴心不着痕迹地向后退了一些,避开了连闻的抚摸。
“我在那天之后,便失忆了。”
接着,鉴心以低沉的语调向连闻讲述了自己这些年在养由门的经历,自然少不了将自己的处境描述得更加悲惨一些。
连闻面上的愧色愈加深重,而连闻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只有让他足够内疚,才有可能会更加痛快地答应自己的请求。
待到气氛烘托得差不多了,连闻愧疚的眼泪也流够了,鉴心才终于开口,说出了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
“爹,我有一件事,想请你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