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是来算账的,只不过不是来找你们的。”宁怀旭笑了笑,“我只是顺带着来告诉你们一声,宁烨那小子应该是不会放你走了。”
“……”
程冬冬心头一紧,下意识偏头看向了宁鹄。
对方却仍旧是一脸的平静,似乎他早就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此刻听到宁怀旭这般说,他也一点都不意外。
见他这样子,不仅程冬冬很是惊诧,就连宁怀旭也有些意外:“你猜到了?”
“……”宁鹄没有立即回话,而是先看了一眼程冬冬,眼中带着几分愧疚,随后才淡淡地开口道,“宁烨什么性子,我不清楚,但还是知道些的。你还在,他又怎么可能放心得下?”
宁怀旭顿时冷哼一声,面上流露出几分不屑,他最见不得这些表里不一、明争暗斗的把戏:“那你还找他?我看说不得,宁珏都比他好。”
“可同显王比起来,他才是最有可能接替你的,不是吗?”宁鹄淡然地看着宁怀旭,语气也十分平静,“再者说了,他若是没有野心,我与他又如何能成?既然能成,那不管是他还是宁珏,都没有什么两样,只是恰好,我选了他而已。”
宁怀旭怔了怔,没有反驳。他虽骄傲,但并不自负,他知道宁鹄说的是实情,不管是宁烨还是宁珏,只要他们有野心,那不管是谁,都逃不出现在的结局……
“其实还是有区别的。”想了想之后的宁怀旭,忽然说道,“至少在我来之前,他还会考虑,是把你我一起杀了,还是把你留在身边,断了我回来的后路。而现在我来了,他应该就会选择后者了,所以说起来,你的性命还是无忧的,甚至说,宁烨那小子还会保你一生平安呢。”
这个消息,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但不论是宁鹄还是程冬冬面上都没有半点喜色。
宁怀旭自然也明白,这个消息对两人来说并不是一个好消息,但他本来也不是来安慰人的,自然不会管他俩到底是个什么心情。
“说到底,还是我们宁家欠你的,但我毕竟与帝位无缘,看在我是前太子的身份上,宁烨那小子还会敬我几分,可实际上,我能做的也有限,你若是有什么别的要求大可以同他提,我想他都会答应的。”
话到此处,宁怀旭顿了顿,随后退了两步,双手奉于身前,规规矩矩地同宁鹄行了一个拜别礼,并道:“咱们,就此别过吧。你今后若有什么需要,我尽量帮你。”
宁鹄看了他半响,最后还是忍不住长叹一声,对他还了一礼。
两人之间长达十年,却素未谋面的恩怨,似乎就在这一瞬间,了结了。
宁怀旭欠宁鹄,可他已然尽他所能,依旧没有办法偿还;整个宁家都欠宁鹄,可整个宁家不可能偿还他。所以这一切,终归是在宁鹄的这一声叹息中,被他主动化去了。
毕竟他自打知道真相以来,想得最多并不是离开,而是保命,如今得偿所愿了,他便也不想再求什么了——他已经累了。
拜别宁鹄之后,宁怀旭就离开了皇宫,就好似从未来过一般。
而程冬冬和宁鹄依旧在原地相视而立,却又默然无言。
“重阳,我一直有一个问题,憋在心好久了。我之前一直觉得,我还不到时候告诉你,但现在,我觉得时候应该到了。”
直到过了许久之后,程冬冬的声音打破了这漫长黑夜,落到了宁鹄的耳朵里。
宁鹄不知道程冬冬想问什么,但他隐约能猜到一个大概的方向,所以他看着程冬冬摇了摇头,低声说了一句:“冬冬,别问了……明天我会……”
“我一直在想,”程冬冬没有给宁鹄拒绝的机会,“我觉得我已经很努力地在向你靠近了,我也觉得我变得已经够好了,所以我觉得我应该可以配得上你了,你觉得呢?”
“……”
宁鹄垂下双眸,他虽然让程冬冬不要问出来,但是当真的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由衷地点了点头,“够了……早就够了。”
“既然这样,别再推我走了,退位诏书我都拿来了……其实,”本来正想煽情来着,程冬冬忽然一愣,想起了一件很不得了的事情,“……我还有一张。”
“什么,还有一张?”宁鹄见她这样,也很是疑惑。
程冬冬睁大了双眼,在身上摸索着,随后竟摸出来了又一张诏书。
“你,你这是什么?”
“嗯……那个皇帝一门心思想把皇位传给宁怀旭,所以又偷摸写了一张传位诏书,写的是让宁烨平定宫变,了解此间之事之后,再把皇位传给宁化旭。千伶看见之后,就从他手里偷了过来,咱们要不然……”程冬冬目光看向了宁怀旭离去的方向,考虑着是不是可以把这家伙叫回来。
“不必了,烧了吧……不,收起来吧。”宁鹄却制止了程冬冬的想法,“他虽然说是欠我的,但他不会以自己作为补偿的,你把这个给他,他当场就能给你撕了。”
“也是。”
程冬冬眼中的神采渐渐黯下去,最终也只能轻叹一声,再把诏书收了起来。
“好了,夜深了,别在这儿吹冷风了,早些歇息吧。”
宁鹄知道程冬冬是为自己着想,知道她有这份心,他已然很高兴了。当下望了望天,瞧着天色不早了,便劝她赶紧去歇息了。
程冬冬收起诏书,见此又是一声长叹,面上带着几分无可奈何,但她还是依言回房间休息去了。
只是程冬冬却没想过,就这么一晚上的时间竟然能发生那么多事情……
……
程冬冬第二天醒来之后,身边竟只剩下宁鹄一人。而且一大堆好的坏的消息,一股脑地全都涌进了她的脑子里。这些消息多到,程冬冬花了整整一个一早上的时间,去消化它们。
这其中最大最意外的消息,莫过于是宁珏的死。
虽然“叛乱失败”的人,不可能还能活着,但宁珏的情况分明是在状态之外的,程冬冬一直以为宁烨或许会让他假死,然后送宁珏出宫,让他去过普通人的生活——实际上,宁烨的确是这么打算。
但宁珏把宁烨赐的假毒酒换成了真毒药,也让自己从假死变成了真死。
程冬冬也搞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她一向觉得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但似乎到了宁珏那一层次的人,会有更为重要的东西,或许是骄傲,或是他还有什么别的考量,总之,程冬冬是无缘知道了。
她也不在意,她在意的是程倩倩的解药怎么办。
这个问题,也就引出了一连串令她震惊又难过的消息——没有解药,玄衣昨晚的时候也离开了皇宫,而思涵尽早抵达空鸣之后,第一时间就来找了她,并告诉她在回来的路上,程倩倩不见了。
其实也不难猜,多半是玄衣带走了程倩倩。因为他离开之前,托宁烨给她带了句话,他一定会找到救治程倩倩的方法的。
而程倩倩在离开之前,也给程冬冬带了信,希望程冬冬能替她好好照顾她的爹娘,要是她能找到解药,她就回来,若是不能,就让程冬冬当她死了吧。
看见这信时,程冬冬一时便忍不住眼泪长流,说什么都要去找程倩倩。
她到底是欠了对方,最终也没能偿还。
最后还是宁鹄好说歹说,才把她劝住了,并跟她再三保证说一定会派人去找程倩倩和玄衣,这才暂时让她安生了下来。
最后一个坏消息,便是关于千伶的了。
其实程冬冬也不知道算好算坏,因为这丫头不是走了,她是跑了。
为什么说是跑了呢?
因为这丫头昨天趁程冬冬和宁鹄不注意,就以探望宁珏的名义,去求了宁烨,让对方放她出宫,宁烨看她一个小丫头,便也没生什么戒心,很是痛快地就放她出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