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们都在电梯里,坠落在十八岁的夜晚。
或许是生日,又或许是陈眠准备的蛋糕是真的取悦到了他。
沈域的声音里都带着笑,对她说,“妹妹,你真是,总能出乎我的意料。”
陈眠知道沈域身边的朋友会叫她陈妹妹,但那都是玩笑话,沈域这句妹妹说得暧昧,落入耳中让陈眠心跳都失序。
“妹妹——”沈域又喊了一声。
陈眠看向他的眼睛。
那双眼里此刻满是笑意,他在哄着她,对她说,“我生日啊陈眠,可以抱抱我吗。”
话直白,动作更直白,不等陈眠答应就直接走到她身边,伸手抱住了她。
“陈眠。”
“……嗯。”陈眠在他怀里,轻轻地应了一声。
“谢谢你。”沈域笑着,就着拥抱的姿势摸摸她的头发,对她说,“我很喜欢你给我的礼物,真的。”
他和陈眠之间的相处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
身边人都很难理解他们的相处模式,觉得陈眠冷淡,像游淮这样直接劝他的人也不少。
认为他处于下风,任人拿捏变得不太像他们所认识的那个沈域。
游淮每次都说他过于上心,但沈域反驳得也确实真情实感。
心动、喜欢和爱说白了就是一种感觉,性格这玩意儿每个人都不一样,人和人之间的相处也不尽相同,亲情、友情都难以被一律定义,更何况是感觉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
有些人的喜欢热烈,表达的坦率直接。
那也得允许有些人的喜欢晦涩难言。
呼啸而过的狂风是风,难以捕捉的微风那也是风。
河边的杨柳吹拂的是春天,路边生长的野花那也是春天。
别人看不出的喜欢,难道就不是喜欢了?
沈域觉得,人和人之间能维持长时间的相处,多半都是带了心。
真要一点儿心都没有,那怎么只是他不是别人。
陈眠只是,不太擅长表达。
沈域松开她,然后伸手,在黑暗中捂住陈眠的眼睛,湿润的眼睫在他手心颤动,像只在雨季被打湿却仍旧振翅欲飞的蝴蝶。
陈眠的声音都似乎一同被捂住,隔了层雾气,带上了些热度,问他,“沈域……你干什么?”
然后就听见沈域对她说,“刚才忘了件事,挺重要的。”
陈眠有些莫名,“什、什么?”
“忘了跟你说,我的生日愿望。”
陈眠有些困惑,忽然就忘了生日愿望究竟是该保密还是能拿出来分享。
她对生日的印象其实寡淡,唯一深刻的一次还是六岁那年,阮艳梅给她买了个蛋糕,房间里关了灯,只有烛火摇曳亮着。
而阮艳梅拍着手,对她唱着生日快乐歌,又催她闭眼许愿,那时候陈眠双手合十,许的愿望却是,希望妈妈不要再每天催我去上舞蹈课了。
六岁的愿望在十二岁被实现,而她十二岁一个人许下的愿望,希望爸爸能够不再嗜赌喝酒、妈妈能够回到身边的愿望,神明却选择性地闭了眼。
那时候陈眠就知道,别人的硬币抛出来是两面的,可她的硬币无论怎么抛掷,朝向的那一面指向的都是厄运。
所以她不再许愿,也不再过生日。
哪怕那一天是所有小朋友都会开心的儿童节。
但陈眠不开心。
覆盖在眼睛上的手没有落下。
陈眠听见,沈域漫不经心的语气,对她说,“我都不缺,实在想不到有什么要许的愿望,所以陈眠,我十八岁的生日愿望,是送给你的。”
没有人会听见的,也没有人会实现的。
愿望这种东西,就跟白日做梦没什么区别,无非就是美好的期许自己无法完成将其托付给神明。
注定会落空的期待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投注希望。
可在这个时候,什么都看不见,一切都像是虚构,一切都像是一场幻觉。
只有眼前的人真实,声音似是黑暗中点亮的烛火。
六岁的生日蛋糕重新出现在眼前。
只是站在蛋糕旁的不是阮艳梅,而是十八岁的沈域。
他对她说,许个愿吧陈眠。
她运气一向不好,不信神明,不相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一套,只固执地相信事在人为,推动因果的转盘只能是自己而不是虚无缥缈的轮回。
可是,在弥漫着草莓味的空间里,在满室漆黑中。
陈眠闭上了眼,睫毛扫过沈域的手心。
她揣着沈域送给她的愿望,像在黑暗中行走的人忽然拥有了一盏灯,在微弱光线中再度信了愿望那一套。
如果真的有神。
如果沈域送给她的愿望真的能成真。
那,陈眠希望。
所有不见天日的黑暗,最终都能窥见天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