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的老蜗,他是真的已经心力交瘁了。
现在是星期三。连着三天课程都排得很紧。当然,过去的我们并没有那么老实,会每节课都去上的。现在之所以课不容缓,完全是给可怜的老蜗作伴。为了不让自己的存在感被进一步剥夺,他努力出现在每一个应该出现的场合。我们这些亲友团也便只好如影随形。武则天已经不止一次赞叹道:“415真了不起啊,居然集体变性了。”……尼玛这人绝对是故意的!是不会说转性吗?!
如果不是二重身的“帮助”,我们大概不会反思一个人该如何建立、巩固与加强自己的存在感。其实很简单:无非就是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自己的日子自己过。如此而已。谁不是这样活过来的?可老蜗之前一直都过得太理所当然了。对于那些天经地义的事情要么回避,要么坐享其成。
而人世间最大的悲哀莫过于子欲养而亲不在——我的意思是说,终于下决心要认真对待某些事,却已经太迟了。
因为,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那个冒牌货,竟然悄悄地做了更多更甚于老蜗的努力——
有时候,老师会忽然点老蜗起来回答问题,但老蜗不会,老师就不满地说:“上次你不是特地跑办公室来跟我交流了半天吗?”
有时候,会有陌生的女孩来找老蜗,老蜗对此深感茫然,但乐得接受,然而约会下来总被对方嫌弃:“你跟上次比怎么像换了个人?说的话都好没趣。”
有时候,走在路上的老蜗会被学长拉去打球……
冒牌货拥有比老蜗更强大的能力与人格魅力,他背着老蜗接受了他原有的人际关系网,还额外扩展了好些。而老蜗跟415之外的人接触下来,得到的鲜明结论是:人们喜欢那个冒牌货,多过他。
这可悲的感觉,就好比天地会努力地反清复明,而群众却已经很习惯这个人人有饭吃人人有书念的康熙政权。
几天下来老蜗的身体变得越发透明。原本他还会透明一会儿就还原的,渐渐就透明得非常专心了,已经不是光靠掩饰就能够糊弄过去的了。这样的老蜗要还敢出门,后果恐怕是把电视台吸引到这座穷乡僻壤的学校来。于是,老蜗连出门的权利都被那个无良的冒牌货给征收了。尽管,那家伙一次也没有堂堂正正地在老蜗、在我们面前现身过。
如果老蜗能挺过这一难,他必然会成为伟人。我们都这样想。因为“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剧情还陆续有来。这所破学校忽然抽风了宣布要参加某个文明卫生奖的评比。未来的一个月内,宿舍区将恢复舍监每天三趟检查卫生的初始设定。这意味着不便出门的老蜗还不能躲在宿舍里,否则就会被舍监发现。当然不是没有应对的方法,那就是每次舍监到来时老蜗都躲出去,以全副武装的造型。问题是这种天气裹得严严实实不是更吸引眼球吗……况且这个卫生评比要持续一个月,他有办法躲一个月吗?
没有想到的是,就在这种四面楚歌的关头,冒牌货主动联系了我们。
【是否替换当前文件?】
每间大学宿舍都有公共电话。虽然在手机普及之后,固话什么的根本形同虚设,但是那天,它百年不遇地响了。一时间我们都在琢磨到底什么在叫,等到反应过来,我赶紧过去拿起听筒,那头,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说:“你们好。”
“……”我一下子呆住了,这不是老蜗的声音吗?但是这会儿老蜗正以半透明的姿态蜷缩在**,并且还面色憔悴,香肩微露,一副刚被侵犯过的模样,只少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坐一旁边**笑边抽烟……这么说,来电的是……
我做手势让415的各位都安静下来,按下免提,然后屏住呼吸听那头说什么。
“是不是觉得我们的声音听起来很像?呵呵,其实我和他就生理而言,可以说是完全一样的。就算做DNA化验也查不出区别。”冒牌货笑着,我的眼前浮现出老蜗的表情,“当然我们还是有最根本的不同,那就是,我比他更优秀。”
“……你想怎么样?”身为宿舍长的我努力让声音沉着镇定。
“没想怎样,以后大家都是好基友,所以来打个招呼。”冒牌货开着典型415风格的玩笑,“旧版本已经不行了,他的消失是早晚的事情。但不要紧,我会立刻补上,谁都没有损失。大家仍然是好兄弟。”
“旧版本?”我注意到这个微妙的用词,“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怎么跟你解释呢……这么说吧,我是进化的一个环节。生物的进化不都是在长年累月潜移默化中发生的吗?但我,或者说我们,是直接以更好的版本取代旧版。听得懂吗?就像用新文档覆盖旧文档一样。”冒牌货侃侃而谈,“不管愿不愿意,这种取代都是不可抗拒的。但你们太麻烦了,我不得不现身说法。”
“你们有什么权利这么做?是谁指使你们的?你们来自哪里?”
“就知道你会想问。但很抱歉,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使命。或者,你可以把这当成一种超自然的物竞天择吧。你们应该清楚,当下你们努力保护的那个旧版本,有多么废柴。”
“……”我在心里承认他对老蜗的点评,但不想作出回应,有时候我们重视一个人,与他是不是废柴没有关系,“你刚才说我们太麻烦,什么意思?”
“说实话,原本,当我出现在你们的生活中时,旧版本就应该自然而然消失掉的。不会有人抗拒进化的发生——除了你们。我观察过了,正因为你们固执地守着那个落后版本,他才会迟迟消失不掉。‘羁绊’的力量居然能够超越优胜劣汰原理,所以我说很麻烦。”
我不期然产生了一种热血和豪迈:“于是你想怎样?杀光我们吗?”
“哈哈,怎么会。我是要取代旧版而活的,对你们动手,搞不好我还得去坐牢。”冒牌货笑了,“但是呢,既然世界上有两个我,解决掉其中一个就不会触犯法律。放心,他会消失得非常干净。……但你们不管怎样都会妨碍我吧。我之所以联系你们,就是希望能取得理解。这不是一桩恐怖事件,这只是进化的必然趋势。旧版本的一切记忆我都有,我就是他,你们不会失去他。”
“你要真的是他,就应该清楚,415绝对不会出卖同伴。”我一字一句,说出这句义薄云天的台词。
那头沉默了片刻,把电话挂了。
我放下电话,看着各位战友。大家彼此交换眼神。也许算不上多坚毅,有件事却心照不宣:现在,我们是老蜗存亡与否的最后一道防线。
“早个地荒,把他馋起来吧(找个地方,把他藏起来吧)。”片刻,一灿提议道。
【望拾到者及时告知,定有重酬】
也只能先把老蜗给送走了。
冒牌货,不,他不是自称新版本么,叫他“新蜗”好了。他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来对付老蜗。把老蜗留在宿舍里,目标太明显,况且检查卫生的舍监是个问题。现在的老蜗不宜抛头露面,我们寸步不离地保护他也不够现实……如果能找到一个地方让老蜗先呆着,不必我们分心照顾,我们就可以集中精神对付新蜗了。
好在老天没有抛弃我们。本来避难所不是你想找,想找就能找的。可是我在给林姑娘发了一条询问短信后居然就搞定了。她很惊讶地回信给我:“你要租房子?终于打算跟春菜同居了吗?正好我当家教的一户人家让我帮他们看房子诶。”
不少勤快的大学生都有打工习惯,林姑娘也身兼数个家教。其其中一户的家长近期要出远门。考虑到治安问题,就希望相处甚欢的林姑娘能帮忙看两天房子,被她一口答应下来。她也没有想到,这会在无形中帮了我们大忙。
老蜗与林姑娘第一次见面时,全身从下到上分别是运动鞋、长裤、长袖衬衫、口罩和渔夫帽,双手还戴着手套。在将近四十度的高温里,这种造型俨然酷刑。我曾在电影动漫里无数次看见透明人穿风衣缠绷带的样子,没想到现实中也能亲睹一回。话说回来老蜗还不是一个严格意义的透明人,真到完全看不见了,他也就不存在了。
我已经事先把老蜗的事情告诉了林姑娘,但她还是在看到老蜗时吃惊得合不拢嘴,尤其是老蜗为了表示对学姐的感谢,摘下口罩跟她问了声好。
林姑娘带我们去那个房子,二室一厅,还算干净。作为临时躲藏地点简直太理想了。况且老蜗现在命悬一线,也顾不上挑剔什么。
“那你就先在这里呆着吧。不要随便出门。饿了就吃泡面。我们会定期给你补充粮食。”我叮嘱老蜗。
老蜗点点头。
“那我先走了,有事给我们打电话。”
老蜗又点点头,忽然悲从中来:“靠,简直跟坐牢似的!为什么劳资非要遇到这种事情不可啊?”
“没办法,你平常过得太散漫了,就当这是报应吧。”我没好气地说。毕竟新版取代旧版这种事情,也是会挑对象进行的。
“早知道会这样,我宁可每天去上课了。”老蜗哭丧着脸。
<!--PAGE10-->我又安慰了他几句,就跟林姑娘一起走了。
“他要这样躲到什么时候?”来到楼下,林姑娘问,“顶多半个月,主人就要回来了。”
“唔……希望能赶在那之前抓到那个二重身吧。”
“抓到了他,你朋友就能得救吗?”
“不知道。死马当活马医……到时候再看了。”我也只能这么回答。
“可是,”林姑娘轻声说着打击斗志的话,“我从来没有听说过,遭遇了自己的二重身,还能够活下来的。”
也许真的是那样吧。可是没办法,既然老蜗是我们的一份子,那我们就不得不救他。
415宿舍里一共有十个人,实在是太拥挤了。拥挤到,只要少掉一个,我们也会觉得空****的。
老蜗方面既已安顿好,我们便按照原计划,兵分九路,开始了对整所学校的地毯式搜查。操场、篮球场、图书馆、体育馆、食堂、学生街、宿舍区、游泳池……我们不单用自己的眼睛找,还都随身携带了老蜗的照片,询问每一个遇到的人:“这是我哥们儿,唉,绝症,脑残,又走丢了。你见过他吗?”……
如果新蜗就在学校附近徘徊,咱们这种掘地三尺的干劲应该能收到一点成效吧?我们约好了,谁一有线索就立刻通知其他人来集合。在不知道新蜗有什么凶残能力的前提下,暂时还是只能采取人海战术。
我们在寻人的同时也不落下每一节课。因为新蜗可能会去上课。
一灿特地往老蜗家打了电话,以确保新蜗没有故地重游鱼目混珠。
一天就这样过去了。万事开头难。但对于找人来说,开头往往是最容易的。因为如果接下来你每天都要不断重复相似的流程而徒劳无功,会对身心造成残酷的折磨。可惜上了贼船就无法回头了,我们能做的只有像八达那样鼓励自己:“等到这件事解决了,一定要让老蜗请我吃一个月的饭!”
如果不是在天开始变黑时发现了老蜗的手机充电器,真不知道这件事该怎么结束。
“诶,这不是老蜗的充电器吗?”打着“我们为他做了这么多事,吃他一点零食应该不过分吧”的旗号乱翻老蜗抽屉的无良八达发现了新大陆。
“那家伙居然忘了带充电器?手机没电了可怎么办。”锅炉说。
“如果手机没电了,想求救都没办法吧!”烂操说。
“如果他能背出我们的号码,也许可以打那户人家的固话。”大卫说。
“不!他肯定背不出。”排长信心十足地说,“谁快送去给他!”
大家的脑袋不约而同朝我摆来。送老蜗去避难所那天,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们没有全体出马,后果就是那里怎么去,只有我知道。
……太过分了。我也累得完全不想动好吗。但总觉得不马上送充电器过去,老蜗搞不好今晚就会陷入被新蜗操刀砍而求救无门的绝境,那时候就都是我的责任了。无奈,我只得强打精神出了门。
<!--PAGE11-->【新旧交替之夜】
那个避难所位于一片老街区。附近的房子每一栋都是七零后。沧桑陈旧,很有历史。周围的地形更是胡同套胡同,如果不是才去过,我绝对会迷路。
老街区就是老街区,盏盏晦涩的路灯切割开一段一段流浪,忧伤……不对,是一段一段黑暗。优点是还算安静。让我没想到的是,我会在小区入口处碰见林姑娘和老蜗。
是的,老蜗。长袖长裤,帽子口罩。炎炎夏日做这种打扮的,除了他还有谁?“段段!”他看到我也很惊喜。
“靠,不是说了不许你出来?”我很有些恼怒,这人真的知道自己现在什么立场吗?
“我太烦了,想说买包烟抽。”老蜗讪讪地让我看他手里的烟,我们宿舍抽烟的人就一灿,其他人只会在特定情况下叼一根,“我记得来的时候看见过小卖部,不远,就自力更生了。”
“却差点儿回不去了不是吗?”林姑娘的口气像个严厉的老师,指着老蜗对我告状道:“知道我在什么地方捡到他吗?快到大马路了!”
“我们家孩子不懂事,麻烦您送他回来了。”我向林姑娘道谢,“老蜗你啊……要什么跟我们讲不行吗?”
“嘛……你们最近已经够烦了,这点小事我就想自己做了。”老蜗有点不好意思。这家伙,平常总把我们当成外卖小弟使唤而面无愧色,现在居然有羞耻之心了……看来新蜗的出现不全是坏事。
我们一边聊一边走向避难所。路上我告诉老蜗,今天的收获是没有收获,他闻言不禁眉头打结。
避难所位于一栋旧楼的三层。远远的,我们看见窗户射出的光芒。“诶,”我问,“老蜗你出来的时候没关灯吗?”
“不,我关了啊。”
我们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六道目光齐刷刷与那灯光接轨。虽然隔着一段距离,但我们明显看到窗户后面有个人影,那轮廓似曾相识,尤其是发型。那不就是……老蜗吗?但老蜗这会儿就在我们身边啊!
“是那个二重身?”林姑娘的声音有些颤抖。
“欺人太甚,居然找上门来了!”老蜗将拳头捏得咔吧作响。
而我慌忙去摸手机,准备通知弟兄们赶来集合。
这时人影消失了。老蜗大叫一声:“糟!好像发现了!”拔腿就往前跑去,“我拖住他,你快叫人来!”
“等等!”我大惊。虽说错过这个机会不知啥时候能再逮到新蜗,但那家伙的目标就是老蜗啊,这么冲上去不是找死吗?手机里传来了嬷嬷的声音,我一边将目前的情况告诉他,一边去追老蜗。林姑娘原地发了一会儿呆,竟也小跑步跟了上来。
不知道是不是我们三个人给新蜗造成了大军压境的错觉,当我跟在老蜗身后跑进楼道时,忽然听到什么东西摔在地上的声响,向外一看,只见一个黑影正跌跌撞撞朝小区后门跑去。旧楼的墙体外围一般都附录着一根粗大铁管,那家伙竟顺着铁管下了三楼?我忙喊了老蜗一声,两个人又争先恐后地跑出了楼道。
<!--PAGE12-->到底是有过运动健儿的基础,认真跑起来的老蜗比我快多了,我们很快拉开了距离。这时新蜗已经跑到了尽头铁门处,开始攀着铁门往外翻了。
老蜗快马加鞭,犹如一阵风刮到了铁门前。但新蜗已经翻过去了。老蜗当机立断,忙也跟着翻。
气喘吁吁来到铁门前的我,正琢磨着自己还有没有体力像他们那么利落时,悲剧发生了。
铁门之后是一条并不很阔的马路。新蜗已经逃到了路的对面,而匆匆跑过马路的老蜗,正好遭遇了一辆突如其来的面包车!
“……”我根本来不及发出叫声,就看着老蜗整个人飞了起来,什么叫犹如一只断线风筝,那一刻我全懂了,那一刻的老蜗,轻盈得仿佛没有重量。
我的腿软了,脑海里不断盘旋着林姑娘说过的话:“我从来没有听说过,遭遇了自己的二重身,还能够活下来的。”
所以这是真的吗?老蜗最终还是只能被“取代”吗?
那辆面包车停下来了。开车的师傅颤抖着从车上下来。其实就事故责任而言他没有错,但他的脸上却写满了枪毙、电椅、坐牢、剥夺政治权利终生等等血字。
我勉强提起力气,翻过铁门,我要见见我朋友最后一面,哪怕那一面是血肉模糊的番茄肉酱意面。
但我什么也没看到。
重口味的死亡现场呢?没有。刚才的一切就像一场幻觉。但是面包车头的凹陷痕迹是真的,然而老蜗的尸体却不见了。难道这就是新蜗说过的,“消失得干干净净”?
我正克制不住地战栗着,一道影子向我伸来。竟是那个新蜗!这家伙终于如愿以偿了,以后,他就是老蜗。想到这里,我无法不对他抡起拳头。
“等等等等!段段,是我啊!”
新蜗大声喊出了我的外号,但我的拳头已经势不可挡地落在了他的脸上,他被我打得一个踉跄。
“靠,都说了是我还打!……我没有挂,是那家伙挂掉了!”
我愣了,呆呆看着眼前的人,他到底是新版,还是原版?
“真的是我……我刚才站在窗户边往外看,忽然就看到那家伙气势汹汹地冲过来。不怕你笑话,我吓死了!连忙屁滚尿流地逃了!……就逃到现在。”老蜗苦笑着说。
……哈?变成这样了吗?!这么说我和林姑娘碰到的那个是新蜗,我们差一点儿就助纣为虐地带他去找本尊了?!然而那个倒霉的家伙却出了车祸,以一种神秘的方式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别想骗我。”我狐疑地打量着老蜗,现在的他一点儿都不透明。到底那是因为来自新蜗的威胁消失了,还是因为他根本不是原来的老蜗?
我的脑海忽然灵光一闪。好吧,如果刚才我带进来的是新蜗,那么就算他足智多谋到了学老蜗全副武装来混淆视听的地步,有一件事他肯定不知道,而只有真正的老蜗和我们知道!
<!--PAGE13-->“我不知道你发现没有。但你来到这里,却忘了带一样东西。”我对老蜗说,“你如果能说出那是什么,我就相信你。”
老蜗毫不犹豫大声道:“充电器!”
我终于可以笑出来了。没错,这就是老蜗。新蜗根本没有进过避难所,他不会知道老蜗有没有带充电器。
我一边笑一边回头,看到隔着铁门望着我们的林姑娘,我说:“都结束了。看来,还是有人可以遭遇二重身而不必领便当的。”
林姑娘摇摇头,说:“不对。遭遇二重身,必死无疑——那个新版是原版的二重身,但原版,也完全可以看作是新版的二重身啊。”
【2.0姑娘】
“所以最后你们家老蜗活下来了?”春菜问。
“对啊,达尔文会很火大吧?劣胜优汰,进化论要哭了。”我说,“不过,也许老蜗以后会变成大人物也说不定。你看他最近都有去上课。”
说真的,目前的这个老蜗到底是新是旧,我还是不能百分之百确定。毕竟只靠一个充电器当证据太牵强了。但老蜗近期的表现却给我打了有力的强心针。新版本肯定要比旧版本强,否则就没有取代的意义了吧?而老蜗却一如既往。虽然出现在课堂上的次数比过去多了,但成绩与体力依然很烂,也依然沉迷网游,对待小苹果等良家妇女,也不再散发出会让烂操等光棍捉急的**力。
“这次林姑娘帮了你不少吧,你得好好谢谢人家。”春菜说。
我点点头,忍不住朝身边林姑娘的床位望了望。这会儿我和春菜孤男寡女地呆在她的宿舍里。没有其他人,林姑娘也出去做家教了。
“说起来林姑娘也真是勤奋,一个人兼了那么多份家教。”春菜像是自言自语,“听说大一的时候她还不是这样的,整天也是逃课上网看电影,大二就忽然升级了。”
“哈,没准儿现在的她也是新版本呢。”我靠着林姑娘的床铺开玩笑。
手臂察觉到了一个微小的凸起,来自草席之下的床板。我鬼使神差地掀开那草席,看到林姑娘的床板上写着一句话:
“如果这行字没被涂掉,说明我已经被取代了。”
我整个人忽然跌进了冰窖。林姑娘曾经借给过我她的课本,我认得她的字,这是她写的字。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林姑娘,也曾经遭遇过一个新版的她吗?她对二重身很有研究的样子,会是因为她自己就是二重身吗?这行字没有被涂掉,是否意味着……
我的脑子变成了一团浆糊。
倘若,现在的林姑娘是2.0版本,那说明她对老蜗的遭遇并不陌生。因为她是过来人。既然她也是新版,就没理由帮我们藏起老蜗,而应该促成“进化”的发生。
于是,后来带着新蜗去避难所的林姑娘,到底是跟我一样,被新蜗的演技给骗了,还是,根本是在为新蜗引路?难道她之所以慷慨提供避难所,是为了锁定老蜗?而等她通过某种渠道跟新蜗接上头后,她就带着新蜗去执行“取代”,却恰巧被我撞见……
<!--PAGE14-->我正心乱如麻地想着,林姑娘回来了。她看到我照例温柔地笑笑:“部长来啦。你朋友没事了吧?”
我勉强一笑,忽然没头没脑地问:“对于新版取代旧版这种事,你有什么看法?”
“怎么突然这么问?”林姑娘说。
“就想听听你的意见。”我看着林姑娘的眼睛,神情认真。
林姑娘与我对视,似乎从我的目光中察觉了什么,淡然道:“坦白说我是赞同的。如果新版完全具备旧版的记忆,却又比他更积极、更出色,那么死守着没法进步的旧版,不过是一种习惯和偏袒。对于整个世界的进步没有帮助。”
果然是这样吗?林姑娘,你果然……
我没有跟她对峙出真相。一来她未必会对我实话实说,二来如果这个林姑娘是2.0版,那就意味着旧版的林姑娘已经被“淘汰”了。那么,属于林姑娘的人生只能由眼前这个人去活。
如果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想象就好了。如果床板上的那行字,并没有什么内幕……
只是,这种发生在人类之间的、新版取代旧版的现象,世界各地究竟有多少起?会不会我们也在不知不觉中被取代了而自己却记不得?是不是所有人都面临着淘汰和取代?
我不知道。那一刻,我的脑海中只是反复回**着一灿对老蜗说过的励志名言。他说:“里又撸腻!又撸腻烂季己变层无口取代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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