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屋子时遭遇一只鼠辈,差点儿把我的魂都吓飞了。
“啊哈哈哈哈哈。”跟我一起租屋子的室友大叔知道后果断表示嘲笑,“老鼠都怕!是不是男人啊?”
“每个人都有天生害怕的东西啊,那跟是不是男人没有一毛钱关系!”我誓死捍卫性别。
“不过这种破屋子有老鼠也难免的。”大叔说,“话说,你以前上大学住宿舍的时候,就没遇到过老鼠?”
“有!”
“那你们怎么对付它的?总不会是养猫吧。”
“你说对了,还真的跟猫有关。”
【鼠辈神马的最讨厌了!】
众所周知,大学我就读于一所三流学校,地点也十分三流,郊区。虽然校内校外的生活设施也算应有尽有,但整体依然**漾着鸟不拉屎的气质。
大学生涯有过无数趣事,但是环境与氛围的关系,怪事也有不少。
那桩怪事首先是以囧事的面貌拉开序幕的——我们415宿舍出现了鼠辈!当我打开抽屉发现自己的碗装泡面被啃了一个洞而面碗里有一只鼠辈摆出“快泡我”的姿势时,我的惨叫凄厉得能让全校听见。
我必须再次声明每个人都有天生的弱点。所以这绝对不能算娘。况且我热爱的哆啦A梦也怕鼠辈,我自豪!
当时我吓得手一抖就把面碗掉在了地上,鼠辈火速逃出,在桌子椅子床底下乱蹿,这下其他有份目睹的室友也Hold不住了,尖叫此起彼伏。以肥硕著称的金氏更在一瞬间跳到了上铺,轻功之精湛令人叹服。
接着大家开始交流“我真的不怕老鼠,只是觉得它们太恶心”、“我只是觉得它们不卫生”、“况且我们才没叫得像你那么难听”之类之类来搪塞惊慌。好吧不管怎么样,至少我们达成了“才不要跟一只鼠辈分享宿舍呢!”的共识。我们又不是迪士尼。
门和窗都是关紧了的,那只鼠辈肯定还在屋里。但是我们怎么也找不到它,究竟它躲到了哪里?想想就让人不舒服。啊,真羡慕三号铺的锅炉工啊。那段时间他正因为阑尾炎入院,因此不住宿舍,不必跟我们共赴患难。
我们努力把猪窝般的宿舍翻了个遍,结果除了让宿舍彻底变成猪窝外,一无所获。
可恶,堂堂人类居然被鼠辈小看!我们跟它卯上了。当即动用舍费买来了老鼠药、老鼠夹和粘鼠板,在宿舍里布下天罗地网,晾它插翅难飞!
结果是令人欣慰的。第二天那只丑陋的生物就被逮到了。它被牢牢黏在粘鼠板上,因为挣扎得太厉害,都掉毛出血了。
415宿舍的九个男子汉相互看看,都露出了“果然我们才是万物之灵”的自豪表情。
“所以我说粘鼠板最奏效,别的不必买,你们偏不听!”五号铺的八达说。他的家境比较贫寒,对钱一向精打细算。
“抓到是当然的。谁能抗拒那么香的花生啊。”坐拥大量零食的金氏提供了粘鼠板上的诱饵,他得意得全身肥肉乱颤。
“都让开!我干掉它!”证明自己勇气的机会来了,我操起扫帚……然后扫帚就被粘鼠板一起黏住了。大家齐声唾骂我智商在哪里?!
“根本不必打死它。粘鼠板一合,丫就给完全困住了,接着只剩饿死的份儿。”宿舍最老的排长敲着我的脑袋说。
最后我在大家的指责中去把粘鼠板、鼠辈和那柄扫帚一起丢掉了。又要凑钱买扫帚这件事让八达心疼不已。
【解放军来了!】
粘鼠板战术的旗开得胜没能让我们高兴太久,因为宿舍很快又发现了其他鼠辈的踪迹。头疼的是,这次的对手不轻易上钩了。我们的陷阱统统形同虚设。
“都说老鼠一生生一窝,我们宿舍该不是有个老鼠窝吧?”身高位居宿舍之最的大卫,提出的假设也是恐怖之最。
“听说老鼠之间有某种神秘的情报传达方式。”二号铺的烂操经常看些奇奇怪怪的书,因此掌握了许多奇怪的知识,“上次我们得手了一次,恐怕别的老鼠不会再上当了!”
“屁咧。我以前也用粘鼠板抓到过一次老鼠,故意不丢掉,摆那里示众了一天。到晚上,黏住的老鼠变两只了。”十号铺的游戏狂人老蜗说,“你说这算是殉情呢还是怎样?”
“晃增偶民多光擦酿天呗(反正我们多观察两天呗)。”宿舍头号俊男一灿操着不标准的普通话提议。
观察的结果是我们发现自己的鞋子被啃了、东西被偷吃了、桌面上有黑色的小颗粒……而落网的老鼠,一只都没有。我们都开始怀念那只轻而易举被抓到的善良鼠辈了。
这件事说大不大,却令我们十分焦虑。我们都没心情听课做作业了!虽然平常我们好像也是这样的。
还好,转机说来就来——以喵喵叫的形式。那天,外号十分娘举止偶尔娘却莫名其妙有一身健美肌肉的容嬷嬷回到宿舍时,捧着一个盒子。
“你们看你们看我捡到了什么!”
我们凑上去,只见那盒子里装着一只——猫!
一只中等个头的猫。毛色为黑白相间,很脏,多处擦伤,癞痢严重。它有气无力地抬起眼皮瞟了我们一下,目光充满警惕,却终究没法做些什么。
“哇,你从哪里捡来的?”金氏大叫。
“学校后山的小树林啊。我刚去散步……它伤得很重,不知发生什么事了。”容嬷嬷说。
“这应该不是家猫,是野猫。”八达分析。
“好脏。是不是有病?”排长皱眉,“没准儿快死了。”
“不能让它死掉啊!”容嬷嬷的外号虽然很恶毒,但他的心地可善良了。
大家交换目光,说实话我们没人喜欢猫。我们本质都不坏,但也没慈善到能加入动物保护协会。嬷嬷的义举显然需要全宿舍支持,这就有点为难我们这些纯爷们儿。
“等等,有了猫,我们就不用担心老鼠了吧?”身为舍长的我忽然发现了盲点,“野猫彪悍,更能镇得住鼠辈啊!”
此话一出,大家恍然大悟,脸上纷纷露出抗战片里“解放军来了!”的表情。养猫的提案就这样全员通过。
我们马上忙了起来。因为这只猫是如此狼狈,在它帮忙挂掉鼠辈前,我们得先确保它不会挂掉。
富得流油且胖得流油的金氏忍痛为猫咪提供了粮食。咸鱼干、鱿鱼丝、鳕鱼丝、沙丁鱼罐头等等……都被上缴国库了。
药品是大家各自出的。有碘伏、云南白药、紫药水、风湿膏、脚气膏……咦好像有奇怪的东西混进去了。
容嬷嬷必须承担更多的责任。我们一致这样认为。所以给猫咪洗澡、吹风、上药之类的琐事都归他。
虽然我们干得热火朝天,但那只野猫真心不讨人喜欢。它从头到尾都在乱叫乱挠,就跟我们要吃了它似的。一番折腾下来,我们的手都挂彩了。
无论如何,我们短暂的养猫生涯就这样开始了。一旦全宿舍决定一起做一件事,马上就会形成人人不甘落后的风气。我们都抢着喂猫,一边喂一边顺便自己也吃点儿(金氏对此极端不满,但有人在乎他满不满吗?)。感谢这个破学校松散的管理制度。舍管已经很久不做事了,别说我们在宿舍里养了一只猫,就算养的是一头牛,只要牛粪不臭到让左邻右舍抗议,没人会对我们说不行。
转眼两天过去了。那野猫看我们时仍是一副不怀好意的眼神。精神也没有好多少。不过有猫毕竟不一样,这两天宿舍里,鼠辈是安分多了!
如果不是小苹果和武则天忽然来访,我们大概永远不会懂……那猫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来,喝点蒙牛吧】
小苹果和武则天是我们的同学。女生。住我们楼上的520宿舍。如同外号所示,她们俩一个是萌妹,一个是悍妇。我们宿舍许多人对小苹果有意思,虽然对武则天不太来感,但碍于小苹果跟她是好姐妹,两人总是一同出场,我们也没有办法——当然容嬷嬷是例外的,他对武则天怀有诡异的好感。
小苹果和武则天来串门的时候是周五中午,当时老蜗正拿着个小碗往猫咪嘴边凑,“来,喝点蒙牛吧……”
在弄明白了我们宿舍为啥会有只猫、我们又是如何在照料这只猫的时候,一贯好脾气的小苹果气得整张苹果脸都红了。
“你们是在虐待动物吧?绝对是吧!”小苹果心疼地抱起那只猫,颤抖。
我们对这样的控诉表示委屈,七嘴八舌告诉她我们多么有爱心。
“有爱心个头!”小苹果尖叫,“不要小看猫咪的自愈能力啊!就算要上药也得先确实消毒好吧?猫的毛很多的你们有仔细搜查过每一道伤口吗?现在这都化脓了啊!你们给它涂什么?!劲大的药不要随便乱用啊!还有你们喂什么?咸鱼干?你们知道成年猫的盐分摄入标准吗?知道鱼干里含有多少镁吗?什么都不知道就去看兽医啊!!!”
最有爱心的415宿舍转眼变成以虐猫为乐的不人道组织,我们集体灰头土脸。
“可怜的家伙……”小苹果抚摸着怀中那憔悴的猫咪,“不行,我要带它走!”
“呃,我们宿舍养?”武则天诧异。从这句话我们可以看出她为什么不如小苹果受欢迎。
“不是。我有个亲戚是兽医。我这周回家,可以带它去看病。”
“哦哦,那就带走吧。再留下去绝对被他们玩死。”武则天帮腔。
我们有资格说不吗?我们忙不迭地点头。
必须说,因为习惯了宿舍里有一只猫在,这个周末我们过得稍微有点不适应。而鼠辈真是一种见缝插针的生物啊,它们似乎知道猫咪不在了,立刻又闹腾起来。我们咬牙切齿地期待着猫咪完成治疗后精神焕发地回来给它们好看。
一般回家过周末的学生都会在周日晚上返校。估摸着小苹果该回来了的时候,我和容嬷嬷跑520宿舍去了。我们要对她表示感谢,顺道接猫咪回来。
结果小苹果告诉我们一个噩耗:“它跑掉了。”
“跑掉了!?”我们一惊。怎么就忽然跑掉了啊?
“我带它看过病了。打了针上了药,正常来说很快就会复原。”小苹果解释,“傍晚,我抱着它,想从后门回宿舍……它就在那时忽然跑了,跑向后山的小树林。”
我们没法怀疑小苹果。她没有窝藏猫咪的动机。况且那本就是只野猫啊。我们只是有些怅然若失。
“干嘛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啊?”一旁的武则天见状揶揄,“人家铁定是害怕再被你们虐待才跑的。你们也不打算一直养着它吧?你们有给它起名吗?知道它几岁吗?知道它公的母的吗?”
“……如果告诉你,我们谁也没兴趣调查一只猫的隐私所以至今不知它的性别,你信吗?”
“滚回去喂老鼠啦!”
我和嬷嬷返回宿舍。想到接着又得人力面对最厌恶的老鼠,我就头大。而嬷嬷似乎真对那只猫有感情,很是闷闷不乐。
不过,虽然猫咪不在了,当我们回宿舍时,却看到了一个久违的面孔。三号铺的锅炉工同学,终于出院回归集体大家庭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看见我们进门时,脸上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紧张的神色。
【不烧水的锅炉工不是锅炉工!】
锅炉工人虽然回来了,却有些不大对劲。
首先,他变得沉默了。尽管我们刚认识这家伙时,他就不是个健谈的人。虽然戴一副方大同的眼镜,但是表情严肃起来绝对能去演潘冬子。是在大家熟悉起来后锅炉工才展示了他的好玩。可是他忽然又不好玩了。
几天没见锅炉工,我们都亲热地拉他说话,但他却表现得很难融入,几乎不开口。我们开他的玩笑,他也一副不知道笑点在哪里的样子。
比如烂操握着锅炉工的手说:“手术还顺利吧?唉,做女人就是辛苦。孩子好吗?”正常情况下锅炉工应该说:“都好。他好,我也好。”更投入一点还可以假哭:“呜哇~~~生下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就已经……”
然而当时锅炉工只是一脸茫然地看着烂操,让我们大失所望。烂操扫兴地推了他脑袋一下,被锅炉工不高兴地瞪了一眼。
……锅炉你怎么了,不会搞笑的人在415宿舍是活不下去的啊!
性格之外,他一些别的地方也变了。尤其是对待学业上。
锅炉工当初是以我们宿舍的最高分考进这所学校的。虽然未来的三年里,他逐步堕落成一个视成绩如粪土的好男儿,可是大一时的他还是很上进的。经常晚自习到必须我们喊他回家睡觉才肯罢休的地步。这样的锅炉工竟忽然不做作业不晚自习了!如果不是我们提醒,他差点儿连课都不打算去上。
锅炉工的这一转变带给了我们很大困扰。要知道他本来可是号称“宿舍作业供应商”与“考场友情作弊器”的人啊!这算什么!
这人只在我们叫他一起去吃饭时才会表现得比较积极了。不过那同样不正常。因为锅炉工本来是很挑食的,不吃肥肉不吃芹菜不吃蛋黄不吃内脏……现在他忽然来者不拒。仿佛一个从没吃饱过的流浪汉。他对食物的兴趣甚至超过了原本暗恋的食堂打工妹阿玲。
好吧,就算以上变化都不值得大惊小怪,那么有一点是我们无论如何不能接受的——锅炉工竟然丧失了烧开水的自觉!当我们吆喝他去干本职工作时,他竟一副“那是什么?可以吃吗?”的嘴脸!靠!不烧水的锅炉工还能算锅炉工吗?当初的你可是视烧水为存在意义的啊!你以为我们为什么给你起这个外号!
“老锅,大家都是兄弟,你就告诉我们吧。”八达语重心长地对锅炉工说,“是不是动手术时发生了什么事?比如,医生失手切除了你某些重要器官?所以你才会承受不住打击而性情大变?”
八达问这话的时候,正跟锅炉一起走在从食堂到宿舍的路上。据八达描述,锅炉一副不想进行这个话题的样子,眼神闪烁。
“你再这样下去,大家会讨厌你的喔。”八达好心地提醒。
锅炉工却加快了脚步,一不小心撞上个迎面而来的人。那人正在上楼梯,被这么一撞直接滚下去了,又因为他正捧着一份盒饭,那饭菜就糊了他一头一脸……
八达脸立刻吓白了。我说过,我们就读的是一所不怎样的大学,三教九流的人物蛮多,眼前的这位穿唇环,看样子就不好惹。
果然唇环君怒吼一声就朝锅炉扑上来了,但锅炉却将身形一矮,哧溜避过了他那一抓。
唇环君不料锅炉还敢反抗,大怒,开始对锅炉拳脚相向,而锅炉竟以敏捷的动作一一闪过,最后更踏着对方的膝盖身轻如燕地跳上了走廊的水泥围栏,不顾只要踩偏一步就会从楼上掉下去的危险,像飞一样逃走了!
八达、唇环君和所有有份目睹的路人集体傻眼。
【吾辈是猫】
415宿舍里,锅炉工之外的成员荟萃一堂,听八达像说书一样把上面的内容复述了一遍。
“我发誓绝对是亲眼看见的!”八达赌咒,“否则我就让你们睡!”
这么悲壮的毒誓他都发得出来,我们没理由不信。况且最近锅炉工的确很不正常。
“会不会,”八达吞吞吐吐地说,“现在的锅炉……已经不是锅炉了!”
“不是锅炉?那是谁?”大卫哑然失笑,“被外星人取代了?”
“也许是克隆人。”老蜗说。
“也许是机器人。”烂操说。
“我觉得比较像某种动物变的。”我不甘示弱地发挥想象力,“比方说,猫。想想啊,猫身体轻盈,动作敏捷,这不正符合八达刚才看到的吗?”
扯淡本就是415宿舍的拿手好戏,被拓宽思路的大家纷纷补充意见。
“有道理。我们宿舍之前不就来过一只猫吗?搞不好就是它变成了锅炉!”排长说,“因为是猫,所以不会做作业。”
“流浪猫总是饥一餐饱一餐,所以它现在有得吃才拼命吃。”金氏说。
“所以啦,怎么能指望一只猫给我们烧水呢?”容嬷嬷笑着说。
“芥末梭乃,坠竟脑鼠都木粗乃鸟(这么说来,最近老鼠都没出来了)。”一灿作若有所思状。
我们越聊越嗨,只有八达的脸色越发难看。“不要说了!”他抓狂地叫起来,“越、越说越觉得像啊!现在的锅炉是猫变的!”
“别傻了,你以为这是童话还是聊斋啊。”我们哈哈大笑。
“不,猫本来就是神秘的动物。黑猫很不吉利。埃及人还崇拜过猫咪呢!”八达的样子十分认真,“其他像九命猫、八尾猫、猫脸老太……各种传说应有尽有,变个锅炉算什么?”
片刻八达又想起什么似的掏出他的小灵通:“有了!给锅炉打电话!如果现在的锅炉是假的,那么真的他应该还在医院!”
我们啼笑皆非地看着八达真的给锅炉打了过去。不一会儿锅炉那熟悉的声音就在我们宿舍响起:“噢!你们总算还有良心,记起该给我打电话啦!我在医院无聊死了你们也不来看我!啊,好想快点儿回宿舍去烧水喔……”
我们的笑容瞬间冻在了脸上,无巧不成书,这两天跟我们在一起的那个“锅炉工”此刻走进了宿舍,那时,八达的小灵通里还持续传来:“你们想不想念我烧的水啊?”……
事实胜于雄辩。眼前的锅炉和电话里的锅炉,我们分得清哪个是真的——当然是以烧水为己任的那个啊!所以现在的这个锅炉是谁?!
“怎、怎么了?”被我们如临大敌地盯着,伪锅炉有点慌。
“别演了,我们知道你是谁了。”八达这时反而显得勇敢了,也或许是证明了自己的猜测让他有些兴奋,“你这只野猫……变成人的样子想干什么?”
伪锅炉显然吓了一大跳,但他很快镇定了下来,甚至露出了一丝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