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教授是有名的妇科专家,如今退休返聘,每周只坐诊半天,每次最多看五个病人,可以说是一号难求。老太太十分风趣,跟徐曼秋女士私交不错,大学时也曾给纪景安上过课,对他结婚又离婚现在还想复婚的事,虽不知具体原委,大致也听说过不少。
老教授仔细看过各项检查结果,才慢条斯理地说:“你这个属于原发性痛经,没什么特别有效的治疗方法,一般的患者我会建议喝中药调理,不过作为你们的长辈,我也不介意给出我的私人建议。”
她一本正经地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露出个和蔼可亲的笑容,“喝什么中药啊,赶紧怀孕生孩子,比什么灵丹妙药都强。”
姜南橘本来十分认真地等着听苏教授的私人建议,没有想竟然如此私人,脸顿时红透了,抿着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求助似的望向一旁的纪景安。
深明大义的苏教授如此神助攻,纪景安的嘴角早就咧到了耳根,他接到姜南橘的求助信号,才喜滋滋地过来打圆场,还不忘先吹捧一番,“苏教授,苏奶奶,您的私人建议真是太专业了,不愧是妇科泰斗级的专家,我们保证会加倍努力的,不过这事也急不来,还要麻烦您先给开点中药调理调理。”
医院的中药房提供代煎服务,纪景安便让姜南橘先回家,等他下班之后顺便去药房取了药送过去。
晚上姜南橘正在厨房做饭,米饭已经焖好,瓦罐用小火煨着鸡汤,锅里正在炒莴苣肉片,老式抽油烟机效果欠佳,动静却不小,一直十分卖力地嗡嗡作响,以至于掩盖过了纪景安进门的声音。
纪景安忽然从背后贴过来,双臂顺势搂住姜南橘的腰,他的身上还带着冬夜里清冽的寒气,嘴唇却是温热的,软软地贴在她的耳侧,“想我了没?”
姜南橘被纪景安吓了一跳,手上一松,锅铲就掉进锅里,连同他那句缱绻的情话一起摔得哐啷乱响,她赶紧手忙脚乱地去捡,皱着眉头嗔怪道:“纪景安,你走路怎么都没有声音的,吓死我了。”
罪魁祸首纪景安笑得十分得逞,他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更加肆无忌惮,完完整整地把她拥进怀里,还不忘腾出一只手去关火,“等下我来炒菜,你先跟我来,我有话跟你说。”
姜南橘还想说什么,纪景安却并不给她机会,干脆一弯腰,直接把她打横抱起来,一路抱到了客厅。
茶几上放了一大簇红色玫瑰,嫣红的花瓣层叠繁复,经由天花板上的顶灯一照,整个客厅都映着明艳动人的绯色。空气中弥漫起浓烈的花香,姜南橘看到纪景安琥珀色的瞳孔中,浅浅地倒映着她的身影,那专注的眼神莫名有些灼人。
不知何时纪景安的手中多了一枚钻戒,置身于这样的场景中,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已经再明显不过,姜南橘像是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猝不及防地从后台被推到舞台中央的演员,心里忽然开始没来由地发慌。
那戒指上的钻石折射出来的璀璨光芒,仿佛刺伤了姜南橘的眼睛,她的眼圈立刻泛红,随即缓缓浮上一层氤氲的水汽,双手不自然地攥紧了身前的围裙,在纪景安准备单膝跪地之前,抢先一步阻止他,“纪景安,你别闹——刚刚厨房好像没关火,菜要炒糊了,我去看看。”
说完姜南橘慌乱地转身就要走,纪景安上前一步拉住她,剧情的发展似乎跟他预想的不太一样,她的确哭了,却并不是因为过于感动喜极而泣,反而更像是在六神无主的状态下无意识地流泪。
如果说婚姻是一个男人对待爱情最大的诚意,那么纪景安方才已经准备好,把自己满满的诚意双手捧到姜南橘面前,但是很明显她并没有打算伸手去接的意思,只是顾及到他那点男人的自尊心,不想让场面过于难堪,才抢先一步出言阻止,还十分贴心地给他找了一个看起来并不怎么高明的台阶下。
姜南橘的态度让纪景安不免有些受伤,他心头原本翻涌不停的热浪逐渐平息下来,“小橘,我没闹,你知道我是认真的,这可是我这辈子第一次求婚,你好歹给我点反应吧。”
姜南橘也从方才的惊慌失措中渐渐镇定下来,平心而论,眼下她并不排斥,甚至有些享受跟纪景安在一起,以恋人身份相处的状态,毕竟对于恋爱而言,大部分时间都只是在享受爱情带来的愉悦和满足,双方以爱的名义吵吵闹闹,分分合合,随时都可以单方面决定终止并且退出这场关系,没有任何额外的负担。
但是婚姻不一样,婚姻的前提就是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越是珍视家庭的人,越难以承受婚姻破裂带来的惨痛代价,想来大概没有人比姜南橘更清楚那种锥心刺骨,让人痛不欲生的滋味,那种刻骨铭心的体验,她此生不想再有第二次。
原来人并不会因为年龄和阅历的增加而变得无所畏惧,反而会越来越胆小,越来越瞻前顾后,谨小慎微,在爱情面前,只要付出了足够的真心,大概就不存在从容不迫这回事。
“对不起。”纪景安耐着性子等了好半天,才等来姜南橘的回答,没想到却只是一句道歉,她声音低低地说:“我只是,还没有想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