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之下当妹妹是最好的安排,不仅能通过这个哥哥做桥梁,享受到姚家给予的某些便利、助力,还能体验到某种虚假的亲情。无论是哪一个都是她缺失的,想要得到的。
她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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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觉得自己是在真正意义上断绝了六亲,按理说已经没有什么弱点了,直到郗望出现,她才发觉自认为的断绝和心里真正的渴望是两回事。
她的自认为,大概是她幻想自己达到的境界,因那是安全的,无敌的。
就像古龙曾写过的一本武侠小说中的人物,名叫无十三,因为那个人自称是无名、无姓、无父、无母、无兄、无弟、无姐、无妹、无子、无女、无妻、无友的人,而最后一项就是无敌。
可结果呢,无敌的无十三最终死在自己的徒弟手里。
书里对无十三的为人性格描述并不多,这样反倒引人猜想,无十三是否对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有过那么一丝期待,这才会毫无保留地将所有本领都交给徒弟?
想到这些,黎湘再次将自己的情感和现实的选择切割开来,她对自己说,情感是软肋,想想就是了,不要让想象中的情感、渴望来左右现实中的决定。
她对姚珹有男女之间的情感,那吸引力是存在的,但也就是这样了,她该利用这种虚假的兄妹情,用利益将其包裹住,以便令它更坚固,这才好作为工具、武器,发挥它最大的实用价值。
……
待收拾好心情,黎湘主动联系上周淮。
周淮是意外的,因黎湘并没有像之前那样通过辛念见他。
地点就是周淮和闻铮工作过的中餐厅后面的矮房里。
周淮说这一片都是崎哥的地盘,不用担心有狗仔或私家侦探跟踪,而且他们这些人都受过专业训练,多少有些反侦查能力。
黎湘坐下后第一句就是:“也就是说今天我来这里的照片,不会流到靳瑄那里。”
周淮一顿,先是点头,随即问:“你为什么要让靳瑄找人跟拍你?”
周淮的态度还有些紧绷,他似乎仍在控制着对黎湘的厌恶,幸而他是个理智的人,虽然情绪仍在却也不至于做出冲动的事。
黎湘反问:“你能看到自己的背影吗?”
周淮摇头,但很快就明白她的意思。
黎湘说:“我也是一样,作为公众人物,我在台上的表现,镜头中的模样,粉丝的抓拍,还有狗仔的跟踪,都要通过他人的镜头才能看见。有时候我会有一种人格分裂的感觉,好像我见到的那个人不是我,她很陌生。还有我身边发生太多的事,但我只有一双眼睛,视野有限,我看不清也看不全。所以当我想了解事情的更多面,就需要有人替我记录下来。再说靳瑄一直在找人跟我,刚好可以让她帮我这个忙。”
周淮似乎想到什么,先是一笑,然后说:“辛念听到你让靳瑄调查你的时候,大吃一惊。”
黎湘能想象得到:“因为以前上学的时候,她和我们是死对头。但在我看来,敌人也可以做朋友,只要有共同的目标。”
这话一语双关,周淮扫来一眼,知道黎湘意有所指,却不接茬儿。
黎湘也没有多废话的意思,很快道明来意:“你们人手应该还充足吧,如果让你们帮我挖靳寻的底,难度大么?哦,当然不是漫无目的,我可以提供线索和大方向,这样也可以有的放矢。”
听说要查靳寻,周淮并不意外,只问:“他回国了?”
黎湘:“快了。他在法国的行踪一直有人在关注,应该就是这礼拜吧,国内有些事他要亲自回来处理。”
周淮点头:“好。”
黎湘从包里拿出一枚优盘,说:“这里面,一个装着我现在的经纪公司华胜的所有中级管理层以上的资料,他们几乎都是靳寻的人。你要特别注意其中的法务、财务,他们背后的黑料应该不少,很容易就能挖出来。除此之外,这里面还有一些我收集的这些年靳寻产业的组成结构,包括他有投资,或者找他人出面做的公司,这些公司之间的业务金钱往来,是怎样一种逻辑关系,只要有心查就会知道。像是这种钻法律漏洞的洗钱游戏,圈子里已经玩得很溜了,就算梳理清楚,所有人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在法律层面就是清白的。”
周淮拿走优盘,品了品黎湘的话:“既然法律层面是清白的,那你查这些有什么用,拿去举报也不会有下文。”
黎湘笑道:“我在娱乐圈这么久只明白一个道理,吐沫星子淹死人,你自己做没做过不重要,只要所有人都觉得你做了,你就是做了。你看那些被造黄谣的人,他们怎么证明自己没有干过那些事呢?不管他们怎么解释,都会有一群人网暴。何况我现在要调查的东西有根有据,都是事实,也不算冤枉了他。”
周淮没有言语,只是打量着黎湘。
她的笑容并不算真诚,其中充满了算计和虚伪,她似乎并不想在他面前演戏,令他以为她当年有多么无奈无辜,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才选择拉他父亲下水。
幸好她没有,因那样做只会让他更加不耻。
其实经过这些年的调查,三六九等的人物周淮都接触过了,有些道理他心里也明白。
父亲周长生并非全然的无辜,作为父亲他是称职的,但他能跟着靳寻就绝不是一般人,他手里也未必是干净的。
靳寻这种富家子周淮是知道的,要拿到他的信任就要递投名状,就像混□□的人手里得先沾点血,打入制毒集团的卧底要有沾毒的觉悟一样,他们挣得就是人命钱。
再说,当年黎湘勾引周长生,周长生又不是不知道如何反杀,他连张大丰都敢动,还动不了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女生?
换作他是周长生,分分钟就能想出五六种以上的方式,让黎湘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吞,怎么可能还被她要挟?
父亲当年一定是心软了。
然而一想到这里,周淮就更加无法接受。
父亲的形象在他心里动摇着,而他只能将此归责于黎湘头上。
直至这一刻,周淮看着黎湘充满算计,毫不掩饰狠毒的眼神,他试图去理解是怎样一个世道将她逼到这一步,尽管他很难共情。
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竟然稍稍明白了父亲的选择。
坏女人是罂粟,有毒,但诱人。
周淮心里又多了几分排斥感,直到他想到另一个人,终于在黎湘起身离开之前忍不住问:“你对我爸到底是怎么想的?”
黎湘站住了,看他的目光似乎并不惊讶,显然她也预设过他会这样问。
是啊,身为儿子,怎么可能不问呢?
周淮又道:“我要听实话,你骗不了我。”
黎湘低头笑了下,随即收敛了些,说:“对我来说,那是我溺水的时候唯一一根能抓住的浮木。我知道他也会被拽进漩涡里,但我权衡之后,认为自己的利益更重要。或者这样说吧,如果你父亲的为人和张大丰一样,那么就算他如何照顾我,我都未必做出那样的选择。他是个好人,后来我甚至在想,他为什么要是个好人……我不想为我的行为解释什么,事情已经发生了。”
周淮没有回应黎湘,直到黎湘离开,周淮坐下来沉思许久。
他也不打算告诉黎湘,其实她认为的好人周长生只是她看到的一个面而已,真正意义上的好人是不会协同几个女生设计杀害张大丰的。
还有,他在牢里和狱友聊天时,偶然得知父亲一些不为人知的过去,虽然那些描述只是转述,有添油加醋的成分,但在那些故事里,周长生是有手段,且曾经奉命令一些人痛不欲生。
他刚开始听到时无法接受,因父亲的形象一向是光辉正面的,他是无辜的受害者。
直到某一天姐姐来探视,通过言谈感觉到他的愤世嫉俗,姐姐劝他不要被自己的观感蒙蔽,多角度去看待父亲。
姐姐还说,大部分坏人都不是绝对意义上的坏人,除非那种天生的坏种。
坏人也是有好的一面的,也曾经对他人有过善意,做过好事,所以当这些人作恶时,他身边那些感受过善意,认为他是好人的人,会无法接受事实。
周淮对这样的说法十分排斥,可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理智也在一遍遍敲打他,令他看清现实。
看清现实是为了更客观地追寻真相,令自己不要做出错误判断,然而随着调查推进,随着那些碎片式线索逐步走入视野,周长生的多面形象也开始完整。
直到刚才黎湘也用“好人”二字来形容周长生,周淮一时觉得讽刺,一时又觉得可悲。
如果周长生能对当年那个“郗晨”坏一点,大概能躲过一劫吧?
但话说回来,“好人”是原罪么,好人就该被人利用么?这对好人不公平。
只是这样的道理说起来简单,事实却不会按照道理去运转,反而总是背道而驰。
周淮静坐许久终于动了,先是拿出手机拨了通电话。
周淮:“崎哥,我想再跟你要几个人。刚才黎湘来找过我,她决定查靳寻。”
电话那头并没有沉吟太久:“好,但你要小心,靳家的水深,你不要牵扯太多,查到你父亲尸骨的下落就收手。”
周淮:“放心吧,我明白。”
崎哥:“对了,老张说闻铮留了一些东西,但不知道在哪儿,你找机会问问他女朋友,或许她有线索。”
周淮回忆了一下,不记得辛念提过这茬儿:“好,我会问问看。”
直到电话挂断,周淮又皱着眉头想了想,随即打开微信,找到一个窗口,发了这样一句:“你说得对,我不该太执着维护他的形象,不该强求他是个无暇的受害者,我只是想找真相,他生前是怎样的人并不重要。”
窗口另一边正是周淮的姐姐。
她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复:“刚才有工作,才看到消息。你能明白就好了。就算他做错过事,他也是咱们的父亲。我当然也希望他是没有缺点的,但他是个人,是人就有缺点。无论如何,事情咱们还要继续,这是身为子女该做的事。”
作者有话说:
红包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