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缓悠然随后。
客房内,小公主已然在正央落座,不待她有任何动作,道:“本公主准你坐下。”
“谢座。”容缓道。
小公主冷眼打量,发现这女子步态轻盈,身段窈窕,脱口道:“你是想靠美色迷惑我父皇,准你入宫侍奉么?”
“禀公主,不是。”容华淡回。
小公主嗤之以鼻:“还想否认?既敢有此妄想,何不大胆承认?本公主虽然最是看不起你们这等贪慕荣华的肤浅女子,但你如若认了,本公主至少认为你敢作敢当。”
容缓被公主殿下的“纯真”逗得发噱:“禀公主,莫说是如今时候,即使是如日中天,那座宫城对民女来说,也只是比城主府更高的四道高墙而已,民女对它敬谢不敏。”
小公主打对方这一句话捕捉到了一丝异样,问:“‘如今时候’又是什么时候?”
满头珠翠的小公主倒是有些灵性,不全然是盏小花瓶。容緩冁然道:“如今狼烟四起,山河破碎,国将不国,君将不君。”
“大胆!”小公主花容变色,杏眸圆睁,“你这等大逆不道……”
“公主殿下与那位储良公公的作派如出一辙呢。”容缓给予充分认同,“民女今日在圣上面前提及此类话题时,储良也如公主这般厉声疾色。”
这一句传递得讯息太多,致使公主一时拿不准是该斥她居然敢将自己与一个奴才相提并论,还是置疑她在父皇面前提及此类话题的真伪,柳眉倒竖:“你……你这贱……胡言……大胆……”
容缓扶额叹息:“皇上真是生不逢时,出于一个根基已经被腐蚀殆尽的皇族,纵有治世之心,却已回天乏术,还要操心如公主这般不知人间疾苦仍旧任意妄为的皇族儿女们的前程与后路,真真是难为了他老人家,令人不胜惋惜与同情。”
“父皇几时需要你这等贱民同情?”小公主贝齿几乎咬断,“父皇乃真龙天子,自有天庇佑……”
容缓掩唇,笑出声来。
“你——”小公主一双杏眸,焚烧着恨不能将这女子吞没的火焰。
“公主啊,连皇上都愿意从梦中醒来,你又为何执意沉浸在皇朝万年的美梦中自说自话?”
小公主俏脸被怒焰燃得赤红:“你再敢说一个字,本公主必将你……将你碎尸万段!”
容缓不但说了,而且不止一个字:“藩镇割据,诸侯自立,这等事在皇朝已然演变了近百年,公主也不过十六芳华,禁宫的那四道高墙,竟是这般风雨不透么?公主竟从未听说过外间的模样?”
“少将本公主当成无知之流!”小公主不堪受此辱没,“本公主也曾跟着师傅上过晨课,又何尝没有听说过外间那些乱臣贼子的恶行?但我皇朝有父皇英明神武,有百万精兵,何愁那些叛逆不灭?”
“如此说来,公主殿下想必听师傅说过,号称百万,不过八十万之余,而八十万人内有近七十万为各诸侯所有?也就是说,直属皇朝,受皇上调配的,不过十几万人马。”
小公主蛾眉颦起:“你以为本公主愚蠢到相信你这等信口雌黄之言?”
容缓对这位喜欢掩耳盗铃的小公主有几分失了耐心,道:“你没有愚蠢到相信,而是愚蠢到不信。”
“你敢骂本公主?”
她淡然反诘:“比骂更狠的事情,民女已经对公主做了,骂一声又如何?”
“……”小公主双手成拳,气息急促,
容缓悠悠道:“公主倘使不信,可去亲眼见证一下外间的世界。不过,一定要选好护卫,做好伪装,不然只须迈出京城,即再无归期。”
小公主双眸傲睨:“本公主是何等身份?会如你这等微贱女子一般四处抛头露面?”
她莞尔:“如此,公主可等城破之日,乱军冲入宫内,将公主与公主一众姐妹及后宫佳丽‘请’出内宫,以奴婢之姿再行抛头露面如何?”
小公主着力拍案,实不能忍:“大胆!放肆!罪不容赦!”
“啊啊啊,我忍不住了。”兰慧在旁听得辛苦,从墙角往前一步,“缓缓真是口下留情,说什么‘奴婢之姿’,史上那些亡国皇族的女眷又何止要做奴婢?为妾为娼者都算下场好的,最凄惨的,莫过于那些被乱军**致死,还要**示众……”
“兰慧姐姐。”容缓叫止,“别吓到公主殿下。”
小公主已经被吓到了,脸色苍白,屈辱不胜:“你……你们……你们这些贱民,胆敢……本公主去告诉父皇!本公主一定要父皇灭了你们的满门!”
兰慧凉声:“仅是听听就这般情状了,如果当真经历,公主殿下可真是要生不如死了吧?”
“兰慧姐姐可以了。”容缓温声徐徐,“皇上传我前来,为得不就是避免自家儿女遭受那等不堪时刻的来临?我既为皇朝子民,自当解君之忧,助皇上保住他最爱的公主。”
“你……”小公主惊魂未定,双眸怒意与惶措交织,“你要保本公主?你有办法?”
容缓神态沉定,胸有成竹:“若非民女有办法,英明如皇上,何须召见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