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梵回到边城,找了一辆出租车,谁也没通知,就近找了一家酒店住了下来。这里不是旅游城市,接近年关的酒店都特别空,就连夜间值班的服务员和前台都不自觉流露出焦躁不安的情绪,一见夏梵的身份证地址是本地的,前台姑娘看向她的目光更疑惑了。
这大过年的,怎么还有到家不进门的呢?
夏梵看出她的疑惑,但也不解释,接过她递还回来的身份证,露出一个谦和的笑容,拖着行李,进了电梯间。
南方的冬天,湿冷又阴郁,窗外又是雪又是雨的,她在北方的暖气房里呆惯了,进门第一件事就是开空调,但气温一时半会儿起不来,只能先洗澡去去寒气。
她洗完澡出来,房间里温暖了一些,插在床头充电的手机里显示着一个未接来电的提示,她一边擦着头发在床边坐下,一边解锁手机屏幕回拨过去,唇角泛起意料之中的笑容。
她取下充电线,滑动手指回拨过去,魏清很快接起电话,”到家了?”
她每年回家都是住酒店,从无觉得有任何不妥,也不介意他人如何看待,可对于魏清她一个字都不敢提,拼命装出一副家庭和谐、她也过得幸福美满的假象,因为别人大多都事不关己,唯有他是感同身受,所以她特别心虚,底气不足地应了一声。
“我也刚到家。”他想着自己的事,没有太在意,难得被让她敷衍了过去。
“你去哪儿了?怎么这么晚才回去。”
“和许真到蒋澄那吃了顿饭。”他靠在沙发上,终于感到了一丝疲惫,头往后一躺,久久没有睁开眼睛。
夏梵听着他的语气,有些忐忑不安,“所以吵架了吗?”
“没吵架,”他唇角未央微扬,喉结随着他后仰的动作,格外突出,形成一个引人遐想的弧度,“但就算吵架也是奔着解决矛盾去的,绝对不是为了激化矛盾。”
说到这儿,他突然笑了,“都这个年纪了,不可能动不动就跟人决裂,老死不相往来吧?”
这是二十岁的魏清绝对不会说的话,可对于二十八岁的魏清而言是再稀松平常的一件事。一个人的成长就像一朵花的进程,从含苞待放到颓败凋零,都是必须遵循的自然规则,然而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他再也不是二十岁如玫瑰花般带着刺的少年,纵然有时说话仍然咄咄逼人,可底色终归是温柔的,留有几分余地。
夏梵擦着头的指尖一顿,声音淡淡的和窗外骤然绽放的烟火交织在一起,“如果是你喜欢的,我就算没有,也是拼尽所能、抢也要送到你手里,可是你不喜欢,不挽留也没关系,老死不相往来也可以。”
人偶尔就是这样矛盾,他漫不经心、游历人间的时候,她希望他成熟、能站在他人的角度俯瞰人间,但是当他真的如此时,又想将泾渭的黑白和少年的无畏重新塞回他的手里。
这宽阔的世界与他,她总是无条件偏向他。
“夏梵,就这样挺好的。”他缓缓睁开眼睛,头顶的灯光如星辰倒映在他漆黑的眼眸里,“如果我还是二十三岁的样子,那我现在一定失去你了吧?”
夏梵呼吸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