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铁点点头,“没错了,正是贵阳城事件发生的年代。若分析青铜盒的成分,一定能发现那符合唐代青铜器的合金比例,因为新盒是融化旧盒重新浇铸的,古人一定认为这种特殊的金属和纹饰能够压制瘟疫。”
“轰!”这时不知从何处传来砰然巨响,四周立刻陷入漆黑焦煳味沿着通风系统传来。屋里混乱起来,惊叫声和碰撞声响起有人嚷道:“短路了!供电系统的负荷太大了,备用发电机启动需要三十秒……好了好了!”
头顶灯泡啪啪闪烁,接着慢慢亮了起来,实验室重新被柔和的白光照亮,三个人站在质谱仪旁,胸口起伏不定。“等等……”顾铁慢慢低下头,望着工作平台上完整的青铜盒,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还好没事,要是有人碰到盒子就糟糕了,这种青铜器很坚硬,因为铸造时添加锡的比例相当高,不过同时韧性会变得很差,一摔就会碎成渣子吧?”
祖尔说:“快把它封起来,我再也不想看见这玩意儿了,即使这是个能获得诺贝尔奖的研究课题。”
安德鲁·拉尔森小心地捧起青铜盒,放进玻璃箱,带到第二实验室进行喷洒消毒,用玻璃和铅盒做了双重密封,最后用HDPE(高密度聚乙烯)热塑树脂将铅盒裹在里面。芬兰人亲手将这团琥珀一样的东西丢进地下室的渗漏竖井,然后向井中灌入大量的速凝水泥,确保它被埋在无人能触及的地方。
完成这一切时已是早晨六点。拉尔森摘下手套,抹去脸上的泥浆,“我们再去做一次消毒,接下来我会抽取咱们几人的血液样本做病理检验,确保没有染上什么怪病。观察期三天,没有异常的话才能离开这里,没异议吧?”
“当然,安全第一。”祖尔说。
“可惜没能看到那东西的真相,有点儿遗憾啊……”顾铁打了个哈欠,“这次聚会要延期了,希望大伙儿都有其他的好故事可讲。”
三个人说着话离开地下室,灯光熄灭,屋子重归黑暗。
“咔嗒—”在八十米深的地下,被重重包裹起来的铜盒突然裂开。它早就被人砸裂,只是拼合在一起勉强维持形态而已。若有光源照亮盒子,能看到断茬处的青铜呈现耀眼的金黄色,五瘟使者的脸支离破碎。盒子的内部空间小得可怜,只能勉强塞下一只ZIPPO打火机—而无论里面曾经装有什么,此刻都已不在了。
2014年12月24日18:22
美国纽约皇后区肯尼迪国际机场6号航站楼
来自拉斯维加斯的航班刚刚降落,人流拥向机场捷运换乘站航站楼中央竖着一棵巨大的圣诞树,喇叭播报起降信息的间隙一直在反复播放《铃儿响叮当》。“哦呵呵呵呵—”圣诞老人驾着电动雪橇滑过大厅,笑着向孩子们分发礼物,大屏幕上每隔一分钟就飘过一阵雪花。圣诞节到了。
一个穿着黑色风衣、戴着黑色滑雪帽和墨镜的人低头向停车场走去,看起来似乎不太享受这温馨的圣诞氛围。这时滑动门开了一群身穿厚棒球外套的男孩冲了进来。“汤姆,传球!”“二垒!传给二垒手!”他们大声叫嚷着,将棒球掷过人们的头顶,瞧着吓了一跳的人们哈哈大笑。
“嘭—”黑衣人与其中一个男孩撞了个满怀。这群高中生立刻将他围了起来,用金属球棍推搡着他的肩膀嚷道:“喂喂,你差点儿撞坏我们的第三棒打者哩!斯特里国王学校棒球队正要去佐治亚教训红脖子乡村队,万一大明星汤姆·史迪威被你害得怯场起来,难道要由你站上该死的打者席吗?”
“听着,我不想惹麻烦。”看不清面目的人举起双手,“快点儿去赶飞机吧,大明星们。我只想走出这道门而已。”
棒球队员们笑了起来。“有意思。教练怎么说来着?”被撞到的健壮男孩将棒球抛来抛去,突然握住球用力砸向对方的心窝,“砰!痛快地用触杀来解决战斗!”
<!--PAGE10-->黑衣人捂住胸口痛苦地弯下腰,男孩们发出一阵哄笑。“你们在干什么?”机场保安在远处大喊一声快步跑来,领头的男孩带着队员迎上去把保安围在当中,“没什么,先生,这位路人跌倒了,我们扶他起来而已。”
这时候黑衣人低声说:“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改变整个世界?”
“你说什么?”手持棒球的男孩愣了一下,接着笑了起来,“这是灵异电视剧的桥段吗?你要告诉我,我是被什么组织选中的?有哪位灵魂导师是你这副男不男女不女的模样吗?哈哈……”
“在飞机上我做了一个决定。”黑衣人自顾自说下去,“我一直在试图了解人类,想搞清楚人心中最深的善和恶,可接触的人越多,就越觉得迷茫。刚才看到三万米高空的蓝天,我感到人类只是这地球上寄生的渣滓而已,没有半点儿价值;可当纽约出现在舷窗里,我又改了主意,因为无论是多么丑陋的物种,能建造起这么复杂高效而美丽的城市,都是件相当了不起的事情。”
健壮男孩皱起眉头,用力推了他一把,“你精神有问题吗?”
黑衣人缓缓抬起头,“我必须做出选择,因为身上肩负着使命,从你的小脑瓜里不存在的遥远时代的遥远帝国继承而来的使命。我做了个决定:从下飞机的一刻起,第一个跟我对话的人若是善意的,我就停止这件事;若相反,我感受到了人类的恶意,那么一切就从此刻开始。德国演化生物学家吉斯·詹森通过对黑猩猩的研究得出结论:即使最接近人类的黑猩猩,也没有人类这种纯粹的卑劣品格,它们不会主动拉动机关剥夺其他黑猩猩的食物—‘恶意这种东西是人类所独有的,是与社会性共同产生的毒瘤,是天性是人的原罪。你们没有让我失望,大明星,恭喜你,2014年12月24日19时23分,你改变了世界。”
黑衣人的右手伸进衣兜捏碎了什么东西。随着手指抽出,一缕灰白的粉末从指缝间飘散。没人看见这小小的动作。
“疯子!”男孩使劲一搡将他推倒在地上,转身挤进人群。棒球队员们还嘻嘻哈哈围着保安说话,球队教练正走进机场大厅圣诞老人抛出系着红色蝴蝶结的礼物盒,孩子们的眼神追逐着雪橇上的铃铛,一片雪花从自动门的缝隙中飞进来,马上被空调的热风融化。
空气循环系统让某种未知的物质在半个小时内散布到整个机场。
一个小时后,有人通过网络访问了纽约城市供水委员会的网站,浏览了纽约市几大自来水系统的概况。
四个小时后,黑衣人站在朗道特河北岸白雪覆盖的针叶林中打开银色密封箱,捧出一团淡黄色的物体。北风吹来,笼罩着这团有机质的灰白色烟雾如纱轻舞。黑衣人松开手指,浅绿色河面泛起小小的水花。
<!--PAGE11-->“嗨,老兄,别乱丢东西啊。”不远处一位裹着厚毯子的垂钓者抱怨道。
“对不起……祝你好运。”黑衣人向他点头致歉,提着箱子转身离开河岸。
薄冰碰撞发出细碎的声音,清澈的河水向南流淌。这些来自卡茨基尔山脉的清流将流入朗道特水库,在那里进入供水系统,为纽约市提供百分之五十以上的日常用水;而流出朗道特水库之后,水体会一直向东汇入哈德逊河,贯穿整个纽约,注入纽约湾。
四十个小时后,黑衣人播下的种子已遍布整个纽约。
2015年2月19日16:02
俄罗斯摩尔曼斯克市北海水文水资源研究所
“别连科先生,你在这里,太好了。”办公室门开了一条缝,副所长把头从里面探出来说,“我需要七天内的所有水文资料样本,深度由两百米至表层每十米抽样,精确到每小时。这事要保密,客人不希望惊动所长,所以别通过系统报备了,直接去样品室拿吧,我打过招呼了。”
名为别连科的实验室助手刚刚在门外偷听,此刻显然吓了一跳,“是、是的,博士,样本数量这么多,可能要花点儿时间。”
“别耽搁太久,装箱的时候要千万小心,别连科先生。”大胡子的中年副所长摆摆手,关上屋门。他走到沙发前,给客人的骨瓷茶杯续满红茶,“再喝一杯吧,反正时间还早。”
裹着黑色羽绒服的人扭头看看窗外,虽然只是下午四点,摩尔曼斯克港的夜幕已然降临。港口的探照灯照出雄伟巨舰的剪影,那是进港检修的俄罗斯北方舰队旗舰“库兹涅佐夫号”航空母舰。受到北大西洋暖流的影响,摩尔曼斯克是北极地区的优良不冻港、俄罗斯最大的渔港和北方地区最大的商港,也是北方舰队的驻扎地。
“谢谢。这茶很棒。”客人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深红色的茶水慢慢咽下滚烫香甜的**。不适感自胃部传来,客人不动声色地侧过脸,以免主人看到自己的表情。
副所长愉快地摆弄着茶壶,“一到冬天几乎晒不着太阳,只有喝茶才能让身体暖和一点儿。这种中国茶加上柠檬、蜂蜜和红糖是最美味的,能让你的脚暖和一整天……对了,你为什么对北海的海水有兴趣?摩尔曼斯克的水没什么特殊的,在其他几个不冻港也能找到几乎相同成分的海水样本啊。”
客人答道:“只是在这里短暂停留而已,我从布雷顿角、纽芬兰、冰岛和挪威来,前面也到过几个港口,通过一些手段收集了海水样本。因为我们是旧识,所以特地在摩尔曼斯克多停一天好跟你坐下来喝杯茶。”
副所长说:“那么你已经去过特隆赫姆和纳尔维克了?”
客人说:“没错,接下来还要去阿尔汉格尔斯克和伊加尔卡看看。
<!--PAGE12-->“你在追逐北大西洋暖流啊。”主人笑了起来,“我们早过了做这种傻事的年纪了,在找什么东西吗?这可不是你擅长的领域。”
黑衣人说:“并非特别寻找什么,只是有个特别长的假期需要浪费而已。这么说吧,圣诞前夜那天,我在纽约附近丢下了一些东西,这小玩意儿被墨西哥湾暖流带到北冰洋来了,按照洋流的平均速度,它们应该已经到达这里了吧。”
副所长笑道:“我们的圣诞前夜可是1月6日,别忘了这儿是俄罗斯。对了,你记不记得漂流小黄鸭的故事?1992年,一艘从中国出发去往美国的货船在太平洋遭遇风暴,两万九千只塑料小黄鸭坠入大海,其中一批鸭子花了三年时间完成了一万一千公里的北太平洋副热带环流漂流,访问了印尼、澳大利亚、南美洲和夏威夷;而另一批鸭子向北漂去,通过白令海峡前往北冰洋,花了五年时间才穿越北极到达格陵兰,向南进入大西洋,乘着墨西哥湾暖流抵达英国西海岸。这支迷路的鸭子舰队总共花了十六年时间才完成从太平洋到大西洋的环游之旅,总里程三万五千公里,几乎绕了地球一圈。到现在还有上万只鸭子在海上漂流,上个月我们的研究员就在港口捡到了一只鸭子,看来有些鸭子乘着墨西哥湾暖流来做客了呢。”
“啊,很有趣。”黑衣人说,勉强挤出礼貌的笑容,“根据我的观测,洋流推动漂浮物的速度比预想得要快呢,尤其是微小的漂浮物。”
副所长问:“什么漂浮物?”话刚出口,他又笑着摆手,“不不,你不用回答,我知道你是个很有原则的人。那么,聊点儿不碍事的话题吧,我的三女儿娜斯塔西娅去年获得了摩尔曼斯克州大提琴演奏比赛的银奖,要不要看她的比赛视频?我一直存在手机里面呢。”
“啊,当然。”黑衣人说,“不过我时间有点儿紧,老朋友,这回没空去你家里做客了,如果样本准备好的话,我会搭一个小时以后的飞机离开。”
“别连科先生,五分钟之内准备好样本给我。”副所长拉开门冲外面吼了一声,回到桌前,掏出手机调出比赛视频,然后殷勤地给客人斟满红茶。“起码喝够了茶再走吧,尝尝卡莲娜亲手烤的饼干。偷偷告诉你,右边的锡瓶里装的是最好的斯米尔诺夫伏特加。”他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手机屏幕上红脸蛋的女孩开始演奏舒曼的《梦幻曲》,走廊里响起实验室助手的脚步声。两个男人举杯相碰。
离开研究所五分钟之后,黑衣人跪倒在路边不停呕吐。令他感到恶心的并非红茶、伏特加和饼干,而是一切来自农作物的纤维类副产品。
几乎将整个胃清空之后,这个男人虚弱地靠在路灯杆上,摸出一块食物塞进口中,当囫囵嚼碎的肉干滚落喉咙的时候,他发出了满足的呻吟。
<!--PAGE13-->“这只是开始。”望着北极星照耀下的港口,他自言自语道,“我会好好培育你们……人类种下的是什么,收获的也是什么。顺着情欲撒种的,必从情欲收败坏;顺着圣灵撒种的,必从圣灵收永生……”
悠远的汽笛声传来,庞大的北海舰队即将起航。
同一天16:24美国纽约曼哈顿上东区理查德·纳茨内科诊所
“最近这样的例子多起来了,太太。您是在过分担心而已。”纳茨医生合上病历表,“就像我一直在说的那样,挑食对这么大的小伙子来说不算什么大问题。我开给你的复合维生素片可以弥补膳食中缺乏的营养成分,而且对于棒球队的运动员来说,牛肉和牛奶是最好的蛋白质来源……只爱吃牛排、小羊肉、炸鸡和培根?这听起来像三亿美国人的通病呀,哈哈哈……”
桌子对面的女人犹豫着说:“可汤姆以前不是这个样子,他很爱吃蔬菜,也爱吃肉汁土豆泥和起司通心粉。现在除了肉类以外,他什么都不碰。”
医生再次打开病历表,指着上面的字母和数字说:“现代医学是非常精准的科学,史迪威太太,您儿子的身体非常健康,所有读数都在正常范围之内,他的体能比同年龄段的大多数孩子要好得多。唯一的问题是右肩三角肌拉伤,挥棒动作导致的职业病—相比那些浑身零件都已经破破烂烂的职业选手来说,这根本不值一提。”
“好吧,谢谢。”史迪威太太站起来同医生握手,走出了办公室。外面的高中棒球明星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他挥舞着拳头嚷着:“我就要错过晚间练习了!快点儿,晚高峰就要来了,我可不想堵在路上!”
“走吧。医生说你一切正常。”女人拎起儿子的棒球包。
“我早说过。”汤姆·史迪威烦躁地走在前面,“对了,路过135街的时候停一下,我去买一桶鸡块。”
“你以前总说那是贫穷的黑人才吃的食物啊。”
“随便啦。”
同一天23:50
沙龙的几位成员同时收到了顾铁发来的一封电子邮件:
To同志们:
我最近一直在考虑人吃人的法律问题。吃人这件事本身犯了侮辱尸体罪,可如果为了生存不得不吃人,则可应用《刑法》第二十一条的紧急避险原则:“为了使国家、公共利益、本人或者他人的人身、财产和其他权利免受正在发生的危险,不得已采取的紧急避险行为,造成损害的,不负刑事责任。”也就是说,如果我们不亲手杀死别人(中国也没有对见死不救量刑的法律条款),被迫吃人就是无罪的。我不是法律专家,只想问问其他国家的情况是不是类似。这大概是个挺有意思的话题。附上一本很有价值的专著《中国古代食人考》,里面或许有青铜盒子的线索。顾铁
<!--PAGE14-->P.S.今天是中国的农历新年,最近大鱼大肉吃多了肚子真难受,身体是革命的本钱!祝大家都好胃口。
2015年4月1日20:44
日本横滨京滨工业区A6道山吉进出口株式会社
浅田刚刚结束为期一个月的工作,回到横滨。他按照惯例在离公司两公里外的地方下车,确认没有受到跟踪,绕了几个弯回到那栋陈旧的三层小楼,掏出钥匙开锁,将卷帘门拉开一条缝钻了进去。
门前街灯将一束光投向屋内,照亮一双高高翘起在办公桌上的脚。浅田放下行李箱,转回身关闭卷帘门,让自己和不速之客同时陷入黑暗当中。“我不喜欢这样。”他的声音沉闷地响起,“出去。”
“我也不喜欢,但谁让你手机不开机呢。”坐在桌后的人说,“停电两天了,你冰箱里的菜都开始发臭啦,瞧瞧你的电费账单,从去年六月起就没交过一分钱,攒钱留着干吗用啊,老兄?”
“出去。”日本人的声音换了一个方位。
椅子的挪动声传来,桌后的男人站了起来,“我只想跟你聊聊而已,虽然这样不太符合沙龙的规章制度,可谁让我没什么朋友呢。”他说着话,发现一个红点出现在自己胸口部位,隔着衣服灼得心脏怦怦直跳。
“出去。”浅田第三遍重复道,这语气听起来,他不想再重复第四遍了。
“啪嗒。”突然一朵小火苗亮起,一次性打火机的火焰照亮了顾铁扬着眉的脸,“原来你真是个杀手啊。我会自己滚出去的,可走之前,我必须问你一个问题……你饿不饿?”
这问题显然出乎日本人的意料。沉默了一会儿,阴影中走出浅田高瘦的身影,他手腕一转,手枪无声地消失在袖管里。“吃完东西,然后出去。”丢下一句话,他拎起行李箱转身登上楼梯。
三支蜡烛的光填满屋子,这栋楼的二层空****的,没有任何家具,两人盘腿坐在地板上,每人面前摆着一份单兵作战口粮。
在等待口粮自加热的时间里,顾铁说:“我知道咱们两人没有多深的交情,不过能坦率地把老巢的地址告诉我,就当是你相信我的证明吧。浅田,我的身体出问题了,从几个月前开始的。问题就是—米饭和面条再也填不饱我的肚子,只有肉才能解渴。宣武医院消化科主任医师给我做过检查,结论是缺乏必要消化酶导致的异食症。他开了几瓶药给我,让我每顿饭前服用一片,过段时间再去检查。”顾铁从兜里掏出一个小药瓶放在地板上,“复方消化酶:含胃蛋白酶、木瓜酶、淀粉酶、熊去氧胆酸,用于食欲缺乏消化不良等症。药效起初非常好,我又能吃大碗的炸酱面,大口大口嚼黄瓜了,每天三次,每次一片,药效持续了一个礼拜。”
作战口粮开始冒出白烟,浅田沉默地拆开咖啡包,倒入一次性茶杯。
<!--PAGE15-->顾铁叹息道:“那天晚上我在公司加班,吃了盘外卖的炒饼几分钟后,我开始喷射状呕吐,像个洒水机一样把整张办公桌浇了个遍。之后情况就更严重了,与肉类无关的物质不能与胃相容加大用药量的话能暂时控制这种情况,可只能维持很短一段时间—这是个不断下降的螺旋。”他平伸双手,药片噼里啪啦掉了一地,“现在再多的消化酶也不起作用了,我只能吃肉,大量吃肉远超过身体需要量的红肉。”
日本人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顾铁露出苦笑,“我没有再去医院,因为这不是什么异食症。我被感染了,浅田,被那盒子里的东西感染了!而你就算没有亲身参与开启盒子的过程,也与盒子处于同一个房间之内,面对同样的感染源……如果没猜错的话你也早就不能进食谷物和蔬菜了,对吧,老兄?”
口粮加热好了,红酒牛肉烩饭散发出诱人的香气,日本人用叉子铲起米饭送进口中咀嚼着,一边说:“不,我很好。我说过不要打开盒子。我根本就不该把那盒子带到沙龙,更不该当众拿出来。”
顾铁三口两口把牛肉吃完,然后用自己包里的牛肉干补充能量,“你是个嘴硬的家伙……不承认也没关系。我想问的是:你认为是谁开启了最内层的青铜盒子?红木盒子是安全的,青铜盒子才是感染源,我认为是在农场断电的半分钟内,有人用重物敲裂了青铜盒,把里面的东西取了出来,造成我们几人的连带感染。”“不是我。”浅田冷淡地回答,继续吃着米饭,“或许是你,或许是芬兰人,又或者是祖尔。我不关心。吃完你就赶紧出去,我不想被你传染。”
中国人咧嘴笑了,“你这么谨慎的人,怎么可能听说我身患传染病的消息而无动于衷?唯一的解释,就是你也得了一样的病……别闹别扭了,事情比你想象得严重得多,这可不是什么玩笑!”
浅田吃光盒里的饭,喝完咖啡,把垃圾装进纸袋,站起来说:“好了,话说完了,走吧。”他没再给顾铁说话的机会,用瘦长的双臂推搡着顾铁下楼,直到把客人送出门外。“路口右转,便利店门口有一辆丰田花冠,车钥匙在右后轮胎上面放着,开着去机场,然后飞回中国去。”他说,“再见。”
卷帘门“轰隆隆”关闭。顾铁站在街灯下,望着一片漆黑的小楼,没有离开。五分钟后,他绕到楼房后面,攀着排水管爬到二层,敲敲玻璃窗,“喂,接下来讨论点儿有建设性意义的话题吧,老兄。”
黑暗的房间中央,孤独男人的身体如虾米般蜷缩。
同一天21:25南非开普敦维多利亚港桌湾酒店Vista酒吧
“先生。”侍应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黑衣人身后,用手捂住无绳电话的话筒,低声道,“来自美国的电话,先生,您要接听吗?对方没有表明身份,说有重要的事情必须找到您。”
<!--PAGE16-->男人愣了一下,“我知道了,谢谢。”他递出一张纸币换来电话机,目送侍应生鞠躬离去,“是美国CDC的人吗?我已经辞职了请不要来打扰我,病毒实验室与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会马上离开南非,消失在你们的情报圈外,就这样,再见。”
“不。我是祖尔·科曼彻。”听筒里传来中年女性的声音,“我必须同你谈谈。回房间用Skype联系,电话不安全。”
“祖尔?”黑衣人显得很意外,他摘下墨镜,湛蓝的眼睛望着阿尔弗莱德码头的点点白帆。“你怎么找到我的?我是用假护照出境的,处处谨慎,没有留下任何电子指纹。除了该死的医药间谍之外,没人能跟在我身后。”
女人严厉地说:“开普敦大学是社会人类学的学术中心,南非是我的大本营,拉尔森!”
<!--PAGE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