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法尼亚的建议是对的。
我们左脚跟才离开草坪,旋翼的轰鸣便在空中响起,一个灰蒙蒙的庞然大物的影子在浓雾中慢慢显现。从帕拉斯出现时开始计算的话,直升机只用了两分钟不到就赶到了现场—这才是圣骑士团应有的效率,我也因此相信,至少现在所看到的一切不会是幻觉。
“是‘雀蜂’,”拉法尼亚不知是在跟谁说话,“我们最好再走快些,生命探针的搜索半径有一公里。”
“别担心,那东西在丛林没用,”同他说话的时候,帕拉斯的语气明显自然得多,不卑不亢,也没有矫揉造作的微笑,“他们只是来复活战友的回收组而已。”
“复活?你说那两个圣骑士?”我一愣神,“它们还能复活?”
“唔,原谅我的用词,”帕拉斯噘了噘嘴,“它们根本没有死过,说‘复活’确实有失偏颇。”
“没死?可它们的头都被你打烂了!”
帕拉斯和拉法尼亚交换了一下眼神,似乎得到了某种默许。
“这么和你说吧,哥,”女孩顿了顿,像是略作了些思索,“你知道卡奥斯城的圣骑士团一共有多少人吗?”
“两百,还是……两百五十人?”
帕拉斯展开左手:“五个。”
“五个?”
“除开四位红衣,剩下的所有圣骑士,都是彼此的‘链生’。”她扭过头,用一蓝一黑的两颗眸子盯着我,阴森森地道,“它们原本的人格被血液中的微调剂吞噬殆尽,只留下看上去像是人类的躯壳,成为微调剂控制下的傀儡。而一种被称为‘链’的系统将这些精心训练过的行尸走肉控制在一起,让它们的思想与行动完全同步。说白了,所谓的圣骑士团,不过是一大堆微调剂的混合物而已。”她轻轻耸了一下肩,“所以你根本不可能杀死它们,只要任何一个同伴靠近,重新建立起‘链’,体内的微调剂就会再次被激活,它们又会生龙活虎了。”
这又让我想起几分钟前才听到的一句话:“凡人的子弹,伤不及我的皮毛。”
周围的树干上没有任何标记,地上也杂草丛生,我们每前进一步都要当心是否会被什么藤蔓树根之类的东西绊倒。毫无疑问,我们走进了真正的蛮荒世界,即使是拾荒者也懒得—或者说是不愿意来的“空白地带”。
就这样闷不作声又走了一段路—我不知道目的地是哪里,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要继续走。虽然帕拉斯和拉法尼亚都暂时没有表现出敌意,但他们与我之间压倒性的能力差距,还是让我有种被挟持的感觉。
“你们……到底,”终于,我耐不住性子发问,“是什么人?”
帕拉斯刚说出了“我”字,就因为拉法尼亚的一个眼神闭上了嘴—连鬼神般强悍迅猛的帕拉斯都会有所忌惮,这个看起来温柔俊朗的中年男人,想必也不是省油的灯了。
“我不想说谎,”拉法尼亚摇摇头,“但是同时,白叶先生,我也希望您能对我们所说出的每一句话表现出足够的信任—无论内容听上去有多可疑,”他顿了一下,“怎么样?这条件够公平吗?”
我琢磨不出他话里的本意,点头应道:“可以。”
他望了望四周,合上手里大枪的枪机—也许是什么别的组件,反正我说不上他手里那玩意儿到底是什么,要怎么用。
“就这里好了,我们歇歇脚。”他一边把枪挂上肩,一边拉住帕拉斯的胳膊,“安全吧?”
女孩抬起额头,瞪大双眼,非常仔细、慢悠悠地原地旋转一整圈。
“有微量的电磁辐射,”她突然闭上眼,用手轻轻按摩着眉眶,“不像是生命探针,也不是普通的雷达波。”
“‘寂静之坑’离这也就几公里,有点辐射很正常。”拉法尼亚顿了一下,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急问道,“那兰洛丝的精神干涉呢?还在吗?”
“呵,”帕拉斯不屑地笑了笑,“老妖怪一时半刻还缓不过劲来,”她扭头对我撇撇嘴,“都用在他身上了。”
虽然听不懂他们的对白,但起码有一件事可以确定:帕拉斯能够“看到”不寻常的事物,结合之前的各种“表演”—无论是昨天晚上还是今天,她的骨子里总透着些说不出来的另类。毫无疑问,她是一个代偿者,拥有我听都没听过的能力—同时也可能付出了令常人完全无法接受的代价。
拉法尼亚倚住身旁的树干,解下腰带上的水壶,轻轻呷了一口,然后又拨开风衣的摆,摸出一支牙膏似的东西,丢给正在低头揉眼睛的帕拉斯,“你也休息会儿吧,”他对女孩说话的方式温柔异常、优雅非凡,“等会儿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劫难呢。”
与我揣测的不同,那“牙膏”并不是眼药水之类的东西,女孩一声不吭地接过来后,扬起脖子就把它灌进了喉咙,咕咚一声便喝完了。
“我害怕的不是万般艰险,”她笑着坐在树旁,靠在拉法尼亚腿边,“而是一个人的孤单。”
这个样子的他们,就像是一对出外郊游的恋人,无忧无虑得让人羡慕—虽然年纪相差得似乎有点多了。
被放松的气氛所感染,我也卸下肩上的突击步枪,坐到两人对面:“那是里斯的歌,对吧?”努力回忆了一会儿歌词之后,我轻轻哼唱起来:“昏黄的花瓣,银白的初雪,去年随风飘散的蒲公英,何时才能重见?我害怕的不是万般艰险,而是一个人的孤单……”
“哥,”帕拉斯皱起眉头,“你唱得可真难听。”
我咳嗽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老实说,平日里我的声音还是不错的—至少我自己这样认为,而今天经历了这么多次“死去活来”,魂魄都飞了一半在外面,能哼对谱子已经算是奇迹了。
“咖啡,”拉法尼亚把水壶递到我面前,“来点吗?”
在军用水壶里装咖啡的人,我真还是第一次见到—而且还是特别纯的那种原味咖啡,一口下去就跟吃了半锅中药差不多,苦得让我整张脸都揪成了包子褶。
“拉法尼亚这个名字,”终于,他开始了,我竖起耳朵倾听,“虽然不是父母所赐,但我也用了十几年,而且还会继续用下去。所以您也可以直接这样称呼我。”
“好的,”我笑笑,把水壶还了回去,“拉法尼亚……先生。”
他接过水壶,摆摆手:“实际上,我是个杀手。”
我难掩脸上的震惊:“杀手?”
“职业杀手。”他补充道,“‘旅鸟’的首席刺客。”
他说“旅鸟”?我原以为那只是一个在酒吧怪谈中出现的名词:神秘、残忍、无所不能、神出鬼没,既有严格到令人费解的教义,也经常毫无原则地滥杀无辜。没有人说得清,在卡奥斯城里有多少起杀人案与他们有关,因为他们从不露面。但若是把全部传说是“旅鸟”所为的事件都当真—包括发生在中国境内的那些,其数量就未免太过夸张了。
“旅……旅鸟……”我艰难地吞了一下口水,“你是在……开玩笑吧?”
拉法尼亚有些失望似的摇了一下头:“您刚才不是答应过信任我的每一句话吗?”
我一时无语。
“我想,对您来说,”拉法尼亚继续道,“‘旅鸟’简直就是丧尽天良的代名词,我也不会否认这一点。我从二十岁开始,反反复复杀了很多人,人是上帝的造物,杀过人的人,便因此沾上了洗刷不掉的罪。”他笑着,耸耸肩,“可惜我不信教,暂时也没有赎罪的打算。”
从二十岁开始,也就是和我一样的年纪啊,那会是怎样难以置信的人生?想到这里,我偷偷瞄了一眼帕拉斯,她看上去也就十六七岁,但那杀人的手法,俨然已是一个“熟练工”了。
仿佛看透了我的心思,拉法尼亚抚了抚女孩的头发。
“帕拉斯·雅典娜,”他与女孩对视了一眼,然后抬起头看着我,“诚如你所想,也是个化名。她的真正名字早已被世界遗忘,没有人再记起了。”
“她也是杀手?‘旅鸟’的……”
“是的。”虽不易察觉,但拉法尼亚确实轻声叹了口气,“其他女孩还在抱洋娃娃的时候,她就已经沾上了鲜血。命运的车轮一旦开始转动,便很难停下,在经历了数不清的磨难之后,帕拉斯现在是我的同伴与学徒。”
“学徒?”我脑中一下就浮现出了刚才女孩斩杀圣骑士的画面,“她的……‘技术’,都是跟你学的?”
“怎么说呢……”拉法尼亚挠挠脑门,“只有很少的一部分吧,我主要教她‘身而为人’的方法和原则,引导她不至于堕落成嗜血的邪魔。”
树丛里传出了一阵诡异的悲鸣,像是狼一类的动物在号叫,我紧张地看了看四周,而对面两人依旧泰然自若,连半点戒备都没有。相对于南方的“绿海”和北方的雪原,被反复扫**过的迷雾丛林已经算是非常安全,至少游客在洗温泉的时候,不用担心会有红脸和僵尸的骚扰。但在一些人迹罕至的地区—比如现在我坐的位置,很难说不会有什么猛禽野兽突然从暗处跳出来,给你一个措手不及。
帕拉斯突然起身,掸了掸袍子:“我去察看一下。”
“不,”拉法尼亚按住她的肩膀,“我去。”说着,他便卸下背上的大枪,拨开灌木丛的枝叶,钻进绿色的汪洋之中。
于是,现在只剩下了我和帕拉斯。
“帕拉斯,帕拉斯·雅典娜……”我重复着这个名字,微微点头道,“真好听呢,是希腊神话里的雅典娜吗?”
“完全正确。”女孩笑道,“帕拉斯·雅典娜是她的全名。”
“全名?”
“嗯,”她点点头,“帕拉斯是海皇波塞冬的女儿,雅典娜青梅竹马的玩伴。后来在某次两人的比武中,由于宙斯偷换了武器,雅典娜失手杀死了帕拉斯。从那天以后,女神就将自己的名字改为‘帕拉斯·雅典娜’,以此纪念死去的好友。”
“真是个伤感的故事。”
“伤感?”她瞪大了眼睛,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你不觉得为了姐妹而改名字的雅典娜,比很多神话故事里的她都来得可爱吗?”
虽然昨天晚上我就发现这女孩的思维有些诡异,但她刚刚的态度还是让我觉得有些不太舒服。怎么形容呢—她很开朗,但也许是过于开朗了:并不只是缺少羞涩,在她身上,根本就感觉不到丝毫愁苦、哀伤和惧怕,一些本应属于女孩子的特质,她都不具备。难道是因为从事刺客这个职业太久,见惯了生离死别,以至于连心都已经变得麻木不仁?
“为什么要选择做杀手?”我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有没有想过换个……比较温和的事做做?比如去上学?”
“我吗?我当然想!”帕拉斯调皮地笑道,“我这辈子,连做梦都想当个花瓶。”
“花瓶?”虽不知这话是真是假,但我还是被她的可爱模样给逗乐了,“以你的相貌和身段,要找个好东家很容易吧?”
“是啊,不过……”帕拉斯收起笑容,微微正了正身子,“上帝为每位降临世上的人,都安排了各自不得不完成的任务。而我的任务还没有完成,所以,哥,”她歪歪头,“在那之前,我还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这像是一个十六七岁女孩说出的话吗?迷糊的我似懂非懂,刚要说出一个“哦”字,拉法尼亚突然在身后出现,“请原谅她的故弄玄虚。”像是惩罚似的,他走上前,轻轻叩了一下帕拉斯的脑袋,“她总是这样,一讨论到和自己有关的事情时,就装出什么都看破了的清高样子……”拉法尼亚顿了顿,原本温和的语气里,突然有了微妙的变化,“我们换个话题好吗?白先生,我知道你一定还有许多更重要的疑问,对吧?”
为什么会害怕?他分明和颜悦色,但我却几乎连正视他双眼的勇气都没有,更别说提出任何异议了。
“哦,嗯,好的。”我很勉强地笑着回应。老实讲,我现在只关心百灵的情况,对“杀手”的故事一点兴趣都没有,但作为“人质”,我总得顺着对方的意思说话。
“你们为了钱杀什么人都行吗?”
“我们杀人都收钱,”拉法尼亚坐回原处,把水壶放到嘴边,停了许久却没有喝,“但我们并不是为了收钱才杀人。”
我略作思索,不得其解。
“这样说吧,白先生,”他又轻轻把水壶放下,“我在卡奥斯城的中央区有一家咖啡馆,即使不去杀人,我依然能够生活得很好。我不敢保证在‘旅鸟’成立至今的岁月里,没有错杀过一个好人,但至少就个人而言,我的每一次行动、每一个目标都有意义,他们或多或少都是犯下了‘罪’而没有得到惩罚、没有被制止的人,我分析这些目标的‘罪’,判断它们是不是已经不可饶恕……”拉法尼亚略作停顿,“一般来说,我的判断标准很宽泛,所以死在我手上的人也就特别的多。”
在我听来,他的话虽冠冕堂皇,但里面有一个明显的自相矛盾之处:“也就是说,你们是为了惩罚‘罪’才做的杀手?”
“还有阻止,”他点点头,“有的罪恶一旦发生,便无可挽回,在这种时候,我们不得不提前将其扼杀。”
我耸耸肩:“那为什么还要收钱?”
“代价,”拉法尼亚摊开手,“那是代价。”
“代价?”
“再卑鄙愚昧的生命,也有它的存在意义,”他微微扬起下巴,“钱只是展现这种意义的形式,如果不付出任何代价便剥夺他人的生命,这不仅仅是对生命的亵渎,也是对杀人者的轻蔑。只有觉得贵重,才会想要去珍惜,而很不幸,我们都生活在一个功利的时代,让别人觉得‘贵重’的唯一方式,就是‘贵重’的价格本身。”
“那么……”我停顿了很久,才有了足够的勇气继续,“付了你们多少?”
拉法尼亚好像故意没有听见我的话,微微欠身,绅士般地问了一句:“您说什么?”
可怕的沉默突然降临在丛林深处的这一小片安逸之上,连刚才还在喧闹的飞鸟走兽都很配合地缄默不语,只有我自己的心脏,还在身体深处跳动。
既然是迟早要面对的问题,就在此时此地摊牌也好。
“为什么要杀百灵?是谁?付了你们多少钱?她……”我润了润喉咙,“她犯了什么样的罪?以至于你们认为那不可饶恕?”
“呵呵……”拉法尼亚低着头,轻声笑了好一阵,“你知道吗?白先生,我一直在想,你什么时候才会问这个问题呢?”
我不作声,暗自揣测着对方的言外之意。
“白先生……”他突然抬起头,“您对卡奥斯城了解多少?”
“我去过几次……跑货时去的。”
“怎么样?”
“一个大城市,”我点点头,“可能是我见过最大的城市。”
“嗯,很直观的印象。”拉法尼亚撇了撇嘴,“全球数一数二的大城市,游离于世界政治舞台之外的独立国家,一万五千人的现代化军队,国际贸易战场上的常胜将军,还有最棒的科学家,哦,当然当然……”他摸摸下巴上的胡茬儿,“还有微调剂,对吧?卡奥斯城的特产。你用过微调剂吗?随便什么型号?”
“‘守护天使’算吗?”
“哦,那当然算,”他打了个漂亮的响指,“KRC3‘守护天使’,我身上还带着一盒。它是第五代微调剂‘尤瑞纳斯’中最成功的款式,培育周期短,稳定性高,而且还避免了之前所有微调剂的共同缺陷,让原先最反感微调剂进口的国家也放弃了禁令,也让全人类都体会到这种伟大科技的神奇。”
“缺陷?”我疑从心生,“微调剂的缺陷?我第一次听说。”
“这表示你已经足够幸运,”拉法尼亚意味深长地道,“在这个被暴力深深蒙蔽的世界,只有凤毛麟角的人知道我提到的‘缺陷’,而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已经被卡奥斯监察军从生者的名单上抹去。”
“为什么?”我不自觉地摸了一下喉咙,“这‘缺陷’有这么重要?”
“自由,”一直在沉寂的帕拉斯突然开口,“是自由。”
“自由?什么自由?”
拉法尼亚遮住帕拉斯欲张开的嘴,轻声道:“微调剂的自由,同时也是禁锢人性的枷锁。”
我摇摇头,完全不能明白他的意思。
“与你简单地说吧,早期的微调剂在进行人体试验以后,发生了一些只有上帝才能说清的变故,它们比预料得还要高效、活跃,甚至拥有连设计者也不敢想象的力量—足以改变未来的力量:‘自由’。”他伸出食指,“单独的微调剂个体,只是一些人造生物细胞和纳米机械的复合体,它们在没有激活的状态下,就像医院里使用的普通胶囊,严格按照之前的程序设定行动,治疗疾病,修补伤口,接好破损的神经和骨骼,等等。”除了拇指外,他将其他四根手指伸直并排,“微调剂细胞的存活周期很短暂,所以它们进入人体后的首要任务不是直扑患处,而是疯狂地自我复制,达到一个浓度后才会互相结合,组成具有医疗价值的半机械构造体。这个浓度的极限在血液中是百分之四,通常只在罹患重症或者垂死之人身上才会出现。
“然后是,”拉法尼亚突然缩回手指,攒成拳头,“百分之五。那些弱小、低能的微调剂链接在一起,彼此依靠,就像原本独立却链接起来的脑细胞产生了非常原始简单的‘智能’,出现了违背程序设计的行为模式。”
“也就是,”至少这段我听懂了,“所谓的‘自由’?”
“当越来越多的半机械构造体互相碰撞、黏合,安装在里面的小小CPU慢慢结合,变成了功能强大的电脑,它们的智能也越来越高,成为寄生在人体内的另一个神经控制系统。当宿主的脑死去,或者思维能力丧失,微调剂便取而代之,成为一种……嗯,用通俗的话说,”拉法尼亚顿了一下,“一种‘披着人皮的机器人’。”
“这……”我突然想起儿时在帐篷里上的历史课,“这不就是多年前发生的‘亡者热疫’吗?南内斯特公司生产的微调剂让死人‘复活’,成为只依靠本能行动的僵尸。”
“没错,”拉法尼亚点点头,“它们公布了事情的原委,却隐藏了关键的真相。它们解散了南内斯特公司,却建立了卡奥斯城。”
“可是,之后生产出来的微调剂再也没有出过问题啊?”
“那是因为第一阶段试验已经结束了。”拉法尼亚继续道,“它们得到了它们想要的东西,它们从数以百万计,也有可能是千万计的僵尸中寻找出了特殊的样本:一些即便整个大脑都被微调剂侵蚀,却依旧能保持清晰思维能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