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又叹气,一字一句地说:“苏菲,你们过去的事,我不管,以后的事我也不管,眼下我就想好好把这个婚结了,在家里做个好太太,这是我一辈子的梦想。我都快三十岁了,菲儿,错过这一个,以后还有谁会要我,你说是不是?看在我们这么多年姐妹的分儿上,你成全我好不好,啊,就算我求你了……”
沉默如灰色穹庐,笼罩四野,我只看见漫长的、灰暗的、布满尘埃的核战爆发后的天空。安安微弱的啜泣在这片天空下绵延,仿佛拴着红气球的脆弱丝线。
许久,我才听见苏菲不无凄楚的声音。
“你别哭了。”
安安努力抑制住啜泣,丝线断裂,红气球向着满布尘埃的天空飘去。
“别哭了……”苏菲喃喃着,像说给自己听,“安安姐,你放心,我没想跟你争,从来没有。”
沉重的脚步声逐渐逼近,那幕后的罪魁祸首刚上完厕所归来。更确切地说,是刚刚穿越到九点看完自己的尸体仓皇归来。
屋里气氛有一瞬间尴尬,我想象着三人面面相觑的模样,突然觉得大家都很可怜。
人类就是这样可笑又可悲的生物,视野被时空所限,本就如井底之蛙,却兀自狂妄自大。如果真有一位全知全能的神守护在身边,随时能拍着肩膀低声告知我们每一件事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好像自宇宙中俯瞰,一眼便能看清整颗地球的形状的话,我们的世界或许会有所不同吧。至于到底如何不同,身为科幻作家的我却无从推断。想象力在此枯竭,好像搁浅的蓝鲸,在沙滩上被一点一点地晒成肉干。
最终是苏菲先开口:“怎么去那么久?”
安安接道:“是啊,汤都要凉了。”
不过片刻工夫,两个女人已经像杰克船长与史波克般结成奇妙的同盟关系,这种神秘的作用力与反作用力,恐怕我一辈子也搞不明白。
主菜端上来,牛排香气绵延百里,我肚子“咕噜咕噜”地狂叫。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咀嚼声与吞咽声在小提琴四重奏中蔓延。
“怎么不吃?都是按你喜欢的味道做的。来,趁热吃。”
“我……我自己来吧……”
钟声突然敲响,与此同时,沉重的牛排刀笔直掉落,像杨氏单缝实验的粒子一般,精确地穿过我包着纱布的右手与身体之间的缝隙,“砰”的一声钝响后落在地上。
我惊出一身冷汗。
“怎么搞得你,心神不宁的。”安安边说边弯下腰来捡刀。我屏住呼吸,慌忙将刀颤颤巍巍地推到她脚下。幸好她并未多看,直接握住刀柄起身。
时钟刚好敲响了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