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跪在地上,给我红肿发亮的右手裹上纱布,动作十分轻柔,缠了一圈又一圈。不知为何,这让我想起潘多拉替冥王哈迪斯包扎伤口的场面,心中不禁浮现几分伤感。
突然间,一滴眼泪掉下来,落在我缠着纱布的手上。
我吃一惊,抬头看安安。她哭了。
“怎么了你?”我问。
安安低声啜泣,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
“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烦?是不是觉得我特别没用?”她的声音极为细弱,仿佛还没孵出壳就要夭折的雏鸟,“其实你讨厌我,恨我,是不是?恨不得我立刻消失掉,是不是?”
“没……没有啊,你这是怎么了,好好的?”突然间形势大逆转,变成我理亏了。
“我怎么了?”安安凄然一笑,“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觉得我快疯了。每天,每天我都做噩梦,梦见我一个人在教堂里,穿着婚纱,捧着花,等着你,你总是不来,外面雨下个不停,天黑了,来参加婚礼的人也一个一个地走了,我一个人坐在黑暗里,一边哭,一边喊你的名字,你在哪儿呢?我不知道你在哪儿……”
我总是不忍看女人哭。尽管安安经常在我面前哭,每次看见时我还是心软,像半透明的夹心水果硬糖,外壳融化,里面全是黏的、稠的、绵软的。我伸手扶住她**的肩头,安安突然抬头,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却露出怨毒的神色。这样的神色,我从来没在她脸上看到过,像美杜莎的蛇眼,令人浑身冰冷,化作石块。
她继续用细弱的声音说着话,像是梦呓。
“我找啊找,找啊找,最后终于把你找到了。你猜在哪儿,在一口棺材里面,黑黢黢的大棺材,你躺在里面,像睡着了一样,特别、特别安静,再也没有人能把你抢走了,谁都不行,你是我一个人的……”
她竟然一边说一边笑起来,那神情实在奇怪,像绿芥末配上绵软的草莓冰激凌一样充满诡异的违和感。我不禁惊恐地后退,却退不动。右手被死死地握在她手里,这女人,她疯了!
我忍痛一甩,抽出手,身子却失去平衡倒在**,手碰到羽绒枕头r>是刀。
大号牛排刀。
今晚九点时将会插入我胸口的大号牛排刀。
今晚九点时将会插入我胸口的大号牛排刀,原来一直藏在卧室枕头底下。
为什么?
我彻底石化,浑身僵硬冰冷、动弹不得。安安眼神怨毒,伸手将刀握住。惊慌之间,我只来得及抓起一只羽绒枕头挡在胸前。
若论价格,大号牛排刀与单只羽绒枕头大概相差无几;至于实用性,如果大号牛排刀的攻击力为一百,那么羽绒枕头的防御大约是五,加上我自身战斗力充其量也只有五而已,这样一想,我突然觉得场面十分可笑又十分可悲。
“志伟……”安安带着哭腔喊我的名字。
“你……你不要过来啊!”我也带着哭腔哀求。
人类的理智再次失效,只剩祖先遗传的逃生基因进入自动导航模式。我先将防御力为五的羽绒枕头用力扔出,砸中安安的头,自然是不能造成任何实质伤害,但似乎造成了有效的心理攻击。安安“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我趁此机会跳下床,夺门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