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我们必须……快……”
声音催促得更加焦急,忽大忽小,朦朦胧胧……突然之间,仿佛红巨星内部终于生成了铁元素,引力骤然间超越聚变产生的能量,不可思议的质量以光速向内塌陷,所有的感觉一下涌回了身体。
“啊!”夏后翻身坐起,只觉全身皮肤无一处不火辣辣地疼,像刚从火焰中钻出来,头更像是要裂开一般。周围的一切都在高速旋转,什么也看不清楚。他腹内翻涌,四肢不受控制地抽搐,刚坐起身,重又扑倒,“哇”地一下吐了出来。
有人拍打他的背,压低声音说:“好了,好了……吐出来就好。快点,我们必须走了!”
夏后吐了半天,除了胃液再也吐不出什么,才勉强止住。眩晕感稍有减弱,他勉强回头看,见扶着自己的是个年轻的女孩。
女孩眉目极深,双目如漆,皮肤白得发亮,长发垂到胸前,遮住了胸前风光。她虽然扶着自己,脖子却抻长了,不住地向四周张望,眉头皱成一团,神色颇为紧张。忽而一阵风刮上来,吹得女孩的头发上下翻飞,周围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他这才发现自己趴在一簇荒草丛中,而荒草丛则处在两座山头之间的垭口。
两侧山头上都长满粗大的柏树,柏树林又密又高,枝叶遮天蔽日。天空中浓云密布,云层非常低,沉甸甸地压在山头之上。风从左侧山头刮来,“哗啦啦”地刮得荒草漫天飞舞,纷纷扬扬地吹到右侧林子里去了。
“呃……”
女孩见他缓过劲,忙把他扶正坐好,仍然压低声音说:“快走,快!”
“这是……哪里?我……我死了?”
女孩脸上露出恼怒的神情,狠狠地把他一拉:“死不了,也不能死在这里!快跟我走,他们要搜上来了!”
“谁?什么?哦!”
女孩用力一拉,夏后竟被她拉起来。他身高一米八,几个月没好好吃一顿,瘦得像根竹竿。他一眼望见山下有座宏伟的古代城池,而且似乎正冒着滚滚浓烟,吓了一跳。
“啪!”女孩一巴掌把他打得弯下腰,叫道,“你想找死啊!跟着我!”他们猫着腰,拨开荒草,向左边山头树林里走去。
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夏后脑子此刻仍然混沌一片,懵懵懂懂地跟着那女孩走。林子前长满了低矮的灌木,女孩身体纤细,几下就钻了过去。夏后侧身钻入灌木,被灌木刮得通体疼痛。他低头往下看,突然明白哪里奇怪了—他与那女孩竟然浑身**!
再看仔细点,**的肌肤隐隐散发出一层暗红色的辉光,特别是四肢,活像刚从蒸笼里端上桌的大闸蟹。夏后忍不住举起手闻闻,真的有股烘烤过的味道。
“我……”
“来啊!”女孩那同样泛着红润光泽的身影一晃就消失在灌木后。夏后头晕目眩地站了片刻,忽听不远处草丛里传来唰唰声,有人大声吆喝,似乎正带着大队人上来察看。
夏后浑身一激灵,猫下腰就跑。他一口气跑过灌木,爬过一片岩石,茂密的柏树林就在眼前。越靠近林子,地面越不平坦,东一个坑西一道沟。这些凹陷处被草甸覆盖,又刚下过雨,潮湿冰冷。夏后深一脚浅一脚地跑着,淤泥、草叶沾得满脚满腿都是,身上到处是被锋利的叶片划出的小口子,这辈子还没如此狼狈过。
眼看就要跑到石墙,夏后深吸一口气,发力猛冲。突然斜刺里跳出一人,从后面死死抱住了他的腰,两人一起向前扑去,“哗啦”一声跌入草丛深处的坑里。
这个坑至少有一米深,虽然坑底铺着厚厚的一层草甸,但夏后面朝下直摔下来,仍然摔得眼前发黑。那人的身体从上面压上来,这冲击力压得他一声都发不出来。那人继续紧抱住他,一手捂着他的嘴,在他耳边说道:“嘘……他们追上来了!”正是那女孩。
坑边的草丛反弹回去,自然而然地遮住了坑口。夏后不知来的是谁,但第一,自己的状况极不自然;第二,这女孩似乎也不像坏人,那么必然追上来的人就有问题;第三,背上传来炙热的肌肤**相贴的感觉,让他还能说什么呢?他点点头,表示自己不会出声,女孩才慢慢收回手,不过仍然趴在他身上不动。
坑里的草木被水浸透了,有股泥腥和腐败的味道,偏偏鼻子边却隐隐有股少女的香味,夏后一时如在梦中……
那女孩却一直竖着耳朵听。山坡上的风吹得蔓草窸窸窣窣地起伏不定,柏树林方向却少有声音。须臾,传来“嚓嚓”的脚步声,偶尔有兵刃相交的叮当声。这些人小心地散开,大概正以一个扇状队形向前搜索。有人咕哝着什么,女孩既听不清,更听不懂。她身下的夏后却颤抖了一下。她无声地低下头,把耳朵凑到夏后嘴边,听他低声说:“他们要刺草丛……”
刺啦……刺啦……果然传来长枪刺穿草丛的声音,偶尔还有人骂骂咧咧地用刀乱砍灌木,一路搜索过来。夏后觉得那女孩的心怦怦乱跳,一下一下地撞在自己背上。这感觉真正怪异,在极度迷惑、茫然与恐惧之中,他居然有个念头,想就这样过一辈子也不错……
女孩垂下来的头发弄得他鼻子发痒,张嘴就要打喷嚏,又慌忙用手拼命捂住。女孩从他身上悄无声息地滑下来,指指对面,自己慢慢往后靠。她退到坑边,又俯下身,侧身贴着坑壁。
夏后立即明白她的意思。坑深一米,如果对方枪够长,就能刺到坑底。但坑有近两米宽,两个人分开贴紧坑壁,才有可能躲开对方的试探。他也学女孩的模样靠着坑壁侧躺,只觉得坑壁冰冷潮湿,浑身止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覆盖在坑口的草大半已枯黄,光透进来,变成一种暧昧的暖黄色。对面的女孩侧身躺着,光投射在她身上,泛起一层乳黄色的光辉。她那深刻的眉眼突出于灰暗凝重的背景之上,柔美和刚毅这两种决然相反的神情同时浮现出来,让她看上去既美艳,又诡异,夏后只觉得口干舌燥,不敢多看,便抬头盯着头顶的草盖。
“嚓嚓……”“唰唰唰……”搜索的人逐渐接近泥坑。夏后的心又开始狂跳,用手捂着口鼻,身体用力往下压。刚才还嫌坑底的腐草肮脏,这会儿恨不得整个人钻进去。对面的女孩腾出一只手,无声地把草叶往身体上盖。
“唰!”一柄枪头刺进草盖,刺入他们刚才趴的地方。那人用力刺了几下,喃喃地说:“恁么大的坑?”语调极怪异,有点像闽南语,又有点客家方言的味道。
枪头扯上去,等到再次刺下,却换成了一柄长刀。长刀在坑内横着划了几道,似乎想要探寻泥坑的边缘。最后一刀从女孩肩头掠过,一下砍在坑壁上。夏后爆出一身冷汗,因为那人确定了一侧的边缘,又朝自己的方向划来。他惊慌之下,身体忍不住收缩,“咔嚓”一声压断了一根枯枝。
上面那人立即喝道:“谁!”
夏后全身的血都冲上脑门,见那女孩脸上瞬间露出恐惧的神色,心想:“不能连累她,反正我都要寻死!”手一撑就要站起来。忽听外面有人朗声说:“阿弥陀佛。”
刹那间,只听抽刀出鞘之声不绝,脚步声纷乱,都向那发声的人跑去,将他团团围住。有带头的喝道:“和尚!你于此作甚?大人前日已下令,方圆三十里所有人等,须立即远离,不得逗留!感业寺、感恩寺、圣天寺诸僧与皇觉庵群尼皆已散去,尔何敢抗命不尊!来呀,为我擒下此人,带回营前处斩!”
和尚平淡地说:“阿弥陀佛。贫僧元空,乃奉大行皇帝敕命于此修行,非诏不得下山。阿弥陀佛。”
那领头的还要说,另一人惊讶地说:“元空?元空大师?大人,此、此人乃大行皇帝之弟,先皇之十三子,奉命于此出家,为皇陵祈福。如此……似乎……”
众人顿时哗然,惊讶中更带着某种异样的情绪,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领头的迟疑片刻,方道:“既是奉诏,身不由己,姑且饶恕。但当今天下,唐室衰败,气数已尽,尔……尔还是速速下山为好。若执意不去,切记,数月之内都不得往前山,否则为他人所擒,恐……性命不保。尔自珍重罢!”
他说着招呼一声,众人收了兵刃,开始往回撤离,还听见许多人上前向那和尚跪拜。有人暗自抽泣,有人轻声道:“皇室暗弱,子嗣不存,先生何不还俗……”
领头的厉声道:“荒唐,还不快走!”于是,再无人说话。草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这群人迅速走远了。
直到最后的脚步声都消失,夏后才长出口气,过度的惊吓加上寒冷,只觉身体酸软,再也撑不住,一下子瘫倒在腐草中,冷得牙关咯咯作响。
“哗啦”一声,对面的女孩也翻倒下来。她接连滚了两圈才停下,双眼紧闭,面色白里发青,右边肩头鲜血淋漓—原来那一刀真的劈中了她,她居然忍痛不发一声,但这会儿再也支持不住,已然昏厥过去。
夏后刚要爬过去,忽然头顶一亮,有人扒开草盖,扔了两件衣服下来,说道:“阿弥陀佛,施主且上来吧。”
“头!已经确认那人了!”
从耳麦里传来的直升机的轰鸣声震耳欲聋,五号尽量提高声音喊道:“目前有十三组监视头拍下了那人的行踪,他从凌晨一点多就进入大桥下方的人行通道,一直没有离开!警方已经确认了该目标身份,夏后,男,二十六岁,本地户口,没有前科!目前正在追查他的住址!”
“知道了,继续与警方合作。立即签发搜查所需手续,一旦确认地址就开展搜索工作。记住,进入搜索程序后,要求警方回避,所有物件均需处于保密状态,明白吗?完毕!”
这个时候,直升机上下颠簸了两下,在桥上着陆了。执行官摘下耳机,刚跳下飞机,B组组长七号就顶着风迎了上来。
“情况怎么样?”
“很糟糕,刚与医院联系过,说他生命体征很弱,肺部的伤势尤其严重。”七号一脸阴郁,“他在紧急规避距离内发射的确认信号,根本没有时间着陆。万幸的是直升机没有起火。我们赶到时他还保持着意识,通报了‘渗透’的基本情况。”
他一边说,一边领着执行官走向那架坠毁在桥面上的直升机。消防车已经撤离,机身和桥面到处是消防泡沫。一群穿着防护服的人正指挥吊车上前,准备将直升机吊上拖车。从破碎的桥面、被撞断的栏杆来看,直升机当时在旋翼的带动下翻滚了很长一段距离。
<!--PAGE10-->一名工作人员递上防护服和头盔,执行官铁青着脸推开,大步跨过直升机残骸,走到桥边。这一片栏杆都被撞断了,江风刮得呜呜作响,他却毫不在意,钻出临时警戒线,半边身体都探出桥面,向下俯瞰。
几十分钟前,这里爆发了一次第四等级的波涌,瞬时能量甚至超过了一次太阳风暴的总和。但能量几乎全集中在高维度爆发,所以此时此刻,雾气早已散尽。在几架探照灯的照射下,黑色的江水奔流如常。除了桥面上这片混乱,那场超越时空的剧烈波涌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波涌的程度和变数都超出预期太多了,非人力所能驾驭啊……执行官问七号:“确认那是一名见习生吗?”
“是。第三期见习生齐姜,非常优秀的学员。毕业于国际关系学院,是同期生中最年轻的。”
“在你那里见习多久了?”
“三个月。”七号说,“两期测试她都是第一名,所以被提前派来做后备任务。”
执行官叹了口气。
“光优秀不行的,”他叹息着说,“光优秀不行……这种情况,不是优秀,就能做出符合规则的……的……决断。”
“机长说,她是自愿下去的。我相信……她自己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执行官摇摇头,没有再说话。
在一名地面指挥人员的指挥下,另一架标有“DFHD”的直升机降落了。一名全副武装的人员不等飞机停稳就跳下来,跑到执行官身边喊道:“头!特执会通报会,十五分钟后开始,快!还有关于事态等级提升的命令等待签署。”
他把一个平板电脑抵到执行官面前,执行官在上面飞快签写姓名,并且头也不抬地说:“命令所有单位做好出发准备,‘天英号’、‘天琴号’和‘巨爵号’在机场热机待命。七号,你和A组准备完毕后就立即分乘‘天英号’和‘天琴号’起飞。你们……”
他看了一下表:“距离第二次波涌还有二十二小时十五分,你们起飞后,与本部保持四百千米的距离,在空中等待进一步指示。空军的预警机应该在半小时内就位,通信和具体的部署将交由它来控制,去吧!”
他们匆匆跑回直升机。进入舱门之前,执行官略停了一下,回头看去。几十辆大大小小的警车将桥头围得水泄不通,警灯不停地闪烁,但没有鸣笛。四辆应急照明车把桥面照得雪亮。两辆吊车和一辆拖车围绕在坠毁的直升机旁,正进行回收操作。三辆巨型房车顶着七八台各型雷达,停在靠近桥中心的位置,收集着已经非常细微的残余辐射。七号的轻型直升机在轰鸣声中迅速飞起,低空掠过大桥东侧,急速朝机场飞去。应急灯照亮了飞旋的螺旋桨,活像一团跳跃的光圈。
特执会通报会……责任、特别执行权、非线性后果、危机处理……又是一场硬战。执行官一边想着,一边弯腰钻入机舱。直升机立即翘起屁股往前冲了一段,地面指挥人员猛挥荧光棒,指挥它向左侧倾斜,迅速拔高,朝着离此最近的一个军事基地飞去。
<!--PAGE11-->“嘎……嘎嘎……”
几十只黑鸦嘎嘎地叫着,一飞冲天。它们排成松散的队列,在高高的柏树上空盘桓了一阵,又一起掉头,“嗖嗖嗖”地快速掠过佛堂顶端。
天空中浓云密布,但此刻应该已过了中午,西方的天空却比东边还要暗淡。事实上,东面天空的云层更像是着了火。十几里之外的地方一定有个巨大的光源,照亮了低矮的云层。
“此非云霞也,乃玄武门与献殿之火。”
“嗯?”齐姜回头,见元空和尚扛着柴火,正艰难走上庙宇前的阶梯。他见到齐姜迷茫的神色,指着东方的云霞说:“温纵部劫掠,焚玄武门、青龙门、献殿,已三日矣。”
“哦……”
元空走上阶梯,回头也眺望东方的天空,半晌,才淡淡地说:“下宫或亦不免。四门俱毁,宫阙次第焚燃,而至于天相异变。二百余年之皇皇盛世,终俱成过往云烟。宗室毁坏,子嗣断绝,天乎?运乎?阿弥陀佛。”
“……”齐姜还是不说话。虽然在进入特执会时的各国古语考试中,她的成绩名列第一,然而真正听到这样似曾相识又全然不同的音调、词句,还是觉得怪异至极。回答的话在喉咙里转来转去,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好继续装傻。
衣服是麻质的,又薄,在这深秋时节,虽然她两手紧紧抓着衣角裹紧,仍觉得刺骨寒冷。但是刚才她已在庙堂内寻了一遍,简直空空如也,连两侧侍立的菩萨身上挂的布都被人扯走了。她赤脚蹲在庙门的石狮子旁,冻得全身哆嗦。抬头看天,才意识到这不是梦,自己是真的“渗透”进来了。
她醒过来时,肩头的伤被人草草包扎过,血已经止住,已不觉疼痛。她记得伤口不深,却很长,若不能及时消炎,恐怕会感染。好在到目前为止,所有的“渗透”最长不会超过二十四小时,这点时间还能撑过去。如果第二次波涌时,引导小组不能准确定位自己,那也用不着消炎处理了……
在这紧急关头,自己竟然从早昏睡到现在,耽误太多了!想到这里,齐姜十根脚指头抓紧地面,颤抖着把衣服裹得更紧。不过,从另一个角度讲,自己昏睡着,其实也最大限度地减少了熵值增加……
元空坐在台阶上歇息片刻,拖着柴火向后院走去。忽听脚步声急,有人飞快跑上台阶。来人一眼看见齐姜坐在庙门,顿时松了口气,跑到她面前坐下,大口喘气。
齐姜等他喘得差不多了,才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夏后。你呢?”
“齐姜。”
夏后回头看她,“你是警察?”
“……比你想的要怪得多……”
夏后跑得一身大汗,没留意齐姜的话。他抹着脸,四处看看:“那个和尚呢?”
<!--PAGE12-->“后面去了。”
夏后一跃而起,走到齐姜身后,低声而神秘地说:“我……我发现一件事!很可怕、很怪异的事!说了你可能不相信!”
齐姜斜眼看他,见他整个人都绷紧了,说:“但是你要相信我,真的!我说什么,你都别大声喊出来,听我解释行不行?”
齐姜点点头。
“我……我们……”夏后把嘴巴凑到齐姜耳朵边,极轻地说,“可能……穿越了!”
“嗯。那你刚才是出去打探情况了?”
“是!你知道这是哪里吗?”夏后激动得颤抖不停,“这里是梁山的山阴!我的天!你瞧那边的云霞,你瞧见了吗?通红的天空,知道是为什么?哦!你一定不敢相信!”
“真幸运,”齐姜拍拍身边残缺不全的石狮,“我们至少还在中国境内。你怎么了?”
“你……你不吃惊?”夏后眼珠子几乎蹦出眼眶,“你……你当我是开玩笑是吧!”
“不,”齐姜叹口气,“等你知道我要说的话,才会以为我是在开玩笑呢。继续说吧,你打听到此刻的年代了吗?”
眼前这纤弱女子镇定从容,夏后顿时觉得自己太失态了,搔着脑壳重新坐下。他把刚才得到的消息迅速汇总,冷静地说:“如果这个和尚说的是真的,那么现在应该是大唐末年,公元八百九十年……不,应是九百年前后的深秋。那片火焰……我去看了那片火焰……太大了,真的一直烧到天上去了—那是崇州节度使温韬正在纵火焚烧乾陵的地面宫殿!”
他回头看,想从齐姜的脸上见到惊恐或是茫然的神情,却大大吃了一惊—齐姜双眼幽幽地发出光芒。等注意到他在看自己,齐姜嘴角往上一翘,对他嫣然一笑。夏后的心突然怦然乱跳。
“你怎么知道是在哪一年?”她问,“和尚告诉你的?”
“我推测的。”夏后不自然地转过头,“温韬镇辖关中地区,是在八百年末至九百一十年之间。这期间,他大肆发掘皇室陵寝,唐朝的十几座皇陵皆被发掘。若外面燃烧的真是乾陵外围宫殿城池,那一定在这个时间范围内。”
“你是学历史的?”齐姜眨巴着眼睛问。
“我……我是考古专业研究生……”
“哦……”齐姜用手支着下巴,若有所思地望着远方的云霞。西边天空已经彻底陷入黑暗,来自东边的红光隐隐照亮了她的脸。她那深刻的眉眼和鼻梁被光勾勒出来,随着光线忽明忽暗,有种不真实的美。
夏后呆呆地看着,想到几个小时前她那散发出乳白色光芒的**的身体,觉得心中没有一丝邪念……呃,真见鬼,真的一点邪念都没有,是被这寺庙感染了?
“你在想什么?”
“我……我想……我觉得奇怪,为什么你一点都不紧张,或者怀疑?”
<!--PAGE13-->齐姜刚要说,忽听元空的声音说:“阿弥陀佛,二位施主请用斋饭。”她立即闭嘴。等夏后走到她身边时,她偷偷抓住他的手,低声问:“你没有向他透露任何我们那时代的事吧?”
“没有……”夏后稍有犹豫,立时觉得被齐姜抓住的手腕要折断般疼痛,忙说,“真、真的!就算说了,他懂计算机、飞机是什么吗?我可不傻!”
“很好,千万别说。一个字都别提。”齐姜口气变得冰冷,“否则我会立即杀了你。”
那名队员回头看一号,见他点头,便用力将撞门器向前撞去,大门应声而开。三十几名队员立即一拥而进。
搜查令还在等待签发,不过这一过程基本已可以略过。因为就在外面的街道上,五十几辆客车正往下倾倒四百多名全副武装的特警。八辆轻型装甲车和一百多辆警车封住与此相通的四个街口,三架直升机在空中盘旋。特警掩护着宣传车边走边喊:“通告,通告!特别通告!鉴于食品安全方面的原因,从即刻起有专人将逐家逐户地进行安全检查。居民们,请不要惊慌,没有危险,重复一遍,没有危险!请准备好您的身份证明,跟随我们的人员到安全的地方。你们可能将接受必要的身体检查,请保持冷静……”
无数人惊慌失措地叫起来……特警开始排成队列,沿着街道把人群往中间驱赶,跟在他们后面的特警则将一栋栋楼房控制,等更多增援到来时,进行逐户清理。有人放声大哭,有人怒骂呵斥,有人朝街上扔花盆……枪声响了,橡皮子弹打得啪啪作响,人们开始陷入彻底的慌乱中……
砸这点门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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