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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2 / 2)

我想了想,说:“不知道,说不定人类在谋划什么,可能是大招。”

老詹姆点点头,说:“希望吧。每次人类撤退的时候,都留下这么多尸体,人类越来越少,万一哪天我们真的赢了怎么办?万一这颗星球上布满丧尸,没有活人了,那—”

“你放心,”我安慰道,“那样就违反了影视剧创作规律,那样的事情是不会发生的。”

“也是,在所有的故事里,我们都会被消灭,只是早和晚的区别。”

回到家,吴璜好奇地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情。

此前人类进攻的规模都不大,她又一直胆战心惊地躲在房间里,所以从不知道人类会试图收复城市。甚至,在她的想象中,整个世界已经全部沦陷,她是唯一没被感染的人类。而她没有被绝望杀死,活下去的动力就是我离开之前对她说的话—“我会回到你身边,我会保护你的。”

原来,我生前能说出这么厉害的话,试想,哪个女孩子听到这句话能不感动?连我自己听了,心里都微微发颤。

吴璜见我发呆,又问了一遍。

我回过神来,连忙跟她写了人类进攻的事情。

看完之后,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晨曦中,她的眉头微微皱起,像是春天里长满绿草的山丘。这种情绪一直影响着她,后来她跟我讲以前的事情时,有些心不在焉。我想她整夜担惊受怕,应该是累了,就让她休息,自己下楼回到了街上。

经过一夜的战斗,城市里更加狼藉,但对丧尸来说,一切都没有区别。血液干涸后,我们不再受饥饿驱使,继续无所事事地在街上闲逛。

太阳从高楼间探出头,微红的光线斜照下来,像洒下了脂粉,将大街小巷都染得微红。我和老詹姆仰着脑袋,看向朝阳。

“真美啊。”我说,“让我想起了一首诗,日出江花红胜火,日照香炉生紫烟。”

“是啊,像是一张天边的山水画,有一种毕加索印象派的风格,让我想起了一幅著名的画作《日出·印象》。”老詹姆跟着打手势说。

旁边一个少了一只手的丧尸艰难地比画道:“我记得,毕加索好像是画油画的吧?”

“而且《日出·印象》,应该是莫奈的作品。”另一个脑袋被炸飞半边的丧尸想了想,慢慢挥舞着手臂,“毕加索是现代派,我记得以前上艺术史的时候学过。”

就在他们讨论艺术的时候,我沐浴在朝霞中,肩上的异物感又出现了,而且比之前更加强烈。我正要伸手去摸,老詹姆从我身后绕过来,惊讶地打着手势:“你看你肩膀后面,长了一朵花!”

半脑丧尸找来镜子,和独臂丧尸一前一后,对照着给我看—我右肩的伤口依然裂着,灰白、污浊,但在腐烂的肉缝间,居然颤巍巍地长出了三片绿叶,以及一朵花苞。

两片叶子只有指甲盖大小,簇拥着淡蓝色的花苞。花苞还未开放,像沉睡的婴儿。但可以看到最外面的花片上,隐隐有几丝血色的脉络。它们都连在一根细茎上,而细茎扎进伤口裂缝,可以想见,它的根须正在我肩上的腐肉里缠绕、缩紧。

“哇,丧尸的身体居然还能孕育生命?”独臂丧尸非常兴奋,“这是大自然的奇迹!”

半脑丧尸也说道:“看样子,你的肩膀被划伤时,应该有种子恰好落到了你的肉里。我们是丧尸,伤口不会愈合,腐肉正好提供了营养,而昨晚下雨又落进了水分,让它生根发芽,并且开花了。种子的生命力很强,我记得以前上生物课的时候学过。”

独臂丧尸说:“你怎么懂这么多?”

半脑丧尸说:“因为我以前是写科幻小说的,要查很多资料,所以各方面都涉猎一点。我的笔名叫阿……阿什么来着?”

独臂丧尸说:“阿西莫夫?”

半脑丧尸刚要高兴,又觉得哪里不对,犹豫着比画:“我记得好像是两个字……”

老詹姆见他们越扯越远,连忙打断,问:“你们认得出来这是什么花吗?”

两个丧尸看了半天,摇摇头,认不出来。他们携手离开,边走边讨论艺术和文学。

老詹姆说:“这些天你肩上不舒服,多半就是因为这个,要我给你拔下来吗?”

我连忙拒绝,“既然这是生命的奇迹,又是生物学的胜利,那我应该珍惜。我要养着这朵花,等它开放,看它能结出什么果。”说完,我继续站在街上,让肩膀冲着太阳。

绿叶在微风中招展,蓝色花苞在阳光里轻轻摇晃。

晒到了晚上,我又去屋檐下给它滴了几滴水,这才小心翼翼地往家里走。我迫不及待地想跟吴璜分享这件事。在死得不能再死的丧尸身上,能长出花来,这是生命和死亡的较量,有一种腐败又坚韧的美感。

但我还没来得及写,她就一把抓住我,满脸兴奋。“我要离开这里,”她急切地说,“我要回到人类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