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景宁电话的邢柯,邢柯无聊的耸耸肩,又把手机又塞回楚端的外套里。她饱满艳红的唇微微轻启,细语呢喃间看不到莹白的贝齿,声音却是幽怨的娇软:“唉,亲爱的端端,你怎么就不能让我省点儿心呢,每天打扫这些女人都不够忙的。”
她在三楼自己的衣帽间里,这个房间视野不好,平时只有巨幅的穿衣镜能博得柯柯的喜爱,但今天墙角的几何形窗户却最受宠——唯有这扇窗能看到庭院里的那台桌子,楚端和她的父亲正陪着两位贵宾打桥牌。邢柯大小姐临窗站着,月色的投影把她娇好的身材分出清晰的象牙白和阴影部分,光色交界处是妙曼的曲线,引人遐想连篇。
柯柯知道自己此时很美,但她今晚顾不上欣赏,只是痴迷的看着楚端,眉眼都是笑,像只满腹盘算的小狐狸看着不听话的猎物。今天父亲在老宅里罕见的办了酒会,只有几位宾客,全都是富贾高官。楚端不想来,是被她强拽来的,他的外衣也被“特别照顾”的拿到她房间里,挤在花花绿绿的礼服裙之间,男式衣服宽大、质地厚重,占去半个柜子。
酒会散场,楚端因为是柯柯带来的朋友,而邢柯大小姐赖在楼上不下来,他又不想到她的香闺里去找她,只得一直逗留着等。也因此,楚端陪着邢父一起到最后。这情形让外人看来,楚端仿佛已经是邢家认可的驸马了,宾朋们对楚端就更为留意了些。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对于把他晾在这里的柯柯楚端已经等到极限了,他向邢家长辈告辞,恭谨有礼,不卑不亢。待楚端走了,邢柯才慢悠悠的下来,一只手指勾着楚端外套的领子搭在自己肩上,外套的黑色衬得她颈肩如玉,紫色的礼服裙轻薄飘逸。唯有微微翘着的唇显示着她对于外套主人不告而别的怨气。
柯柯贴着父亲坐下,想撒娇、想打探他对楚端的印象。但父亲在闭目凝神,柯柯不敢打扰,闲闲的玩着楚端的衣服上的纽扣。
邢柯的父亲正反复琢磨着方才打牌时政府的朋友有意无意间透露出来的讯息,涉及到即将出台的新政策,蕴含了无数玄机。当时他碍于身份和场合不能追问,楚端则拿了后生晚辈的恭顺去请教探讨,楚端的问题都问在了他最关心的地方,很是帮了一忙。楚端的很多见解想法也很独到,让他着实惊讶,竟有了后生可畏的危机感。
大半个小时过去了,邢父才恍然发现女儿在身边,知女莫若父:“你怎么还不去睡觉?哦,想让我发表一下意见?”
柯柯粘了过去,撒娇:“爸爸,你喜欢他不?”
“一般吧。”
“你每天接触的都是老谋深算的人,楚端当然不能和你们比啦。爸爸,年轻人里他真的很不错。”
“他对这一行确实很精通、很有想法。你看上他什么了?”
“他像你。”
父亲呵呵笑了,“这么想让我认可,不惜拿出这样的借口,我可没看出他哪儿像我。”
柯柯翘着小脸,有恋父的意味,“他啊,像你一样——懒得理女人。”
父亲的剑眉扬起,颇感兴趣,“哦?他是不是连你都不理啊?呵呵,这一点可以盖过所有不足。”
柯柯立刻神采飞扬,“那你可得栽培他,楚端很努力的,缺少的就是机会。”
“再观察观察吧。”邢父说完上了楼。
柯柯送走父亲,脸上娇生女的乖巧消失,皱了眉头,拿出楚端的手机拨给他的另一部手机,很是桀骜:“楚端,你来不来拿你的手机?有个名字是‘宁’的女人给你打电话。”
那边的楚端开着车正在路上,猛然一个刹车,急转方向掉头开了回头路,绕着山林里的路开进了山顶S城最顶级的豪宅区里。
车停在邢家门口,楚端电话打给邢柯:“我在你家门口。”
柯柯像蝴蝶一样飘出房子,却不出门,隔着铁栅栏门笑吟吟的给他看手里的手机:“说,‘宁’是你什么人?”
“还我。”
“不还。要是我不给你,你会不会在我家门外守我一夜,像去年春天那次一样?那我会立刻答应你的求婚。”
楚端缓缓走近她,嘴里叼着烟,西服松垮,衬衫领子裂着,彻底没有了方才锐气端正的精神,懒散倦怠中一丝说不清的颓。偏这就是柯柯最喜欢的样子,她恨不得拽了他上楼去。
楚端只想尽快脱身,“大小姐,你明天不用早起,我老人家还要去拼命。还我。”
“不还。除非你亲我一下,今天还没有晚安吻呢。”柯柯讲条件,边侧了脸向楚端凑了过去,巧笑嫣然的阖上纤长的睫毛,芭比娃娃般的面容很美。
就在她毫无防备间,楚端的手飞快的穿过栅栏从她手里抢过了手机,转身就走。柯柯气极,大声叫,“楚端!你敢走我明天就去你公司上班!”
楚端不理,车子飞驰下山。柯柯气的跺脚,“我明天就去你公司上班!”
车开到半程停下,楚端来给景宁打电话,景宁关机。已是深夜,想来她是睡了,楚端给她发了几条短信,惦记着明天一早还得打个解释电话。但还是觉得窝火,也不知道邢柯胡说了些什么。可是其实,无论柯柯说什么,也不算乱说……
此时的景宁与楚端同在一座城市的两端,坐着机场大巴上,被繁华大都市连成海的灯火霓虹和人潮淹没。她和这喧闹都市是第一次见面,彼此完全陌生,掠过眼前的终究只是灯火,没人迎接、没有笑脸、更没有拥抱。
景宁完全不在意这些,她不是来旅行的,更不是来会友的。因为楚端住在这里,这座陌生的城市最近一直让她觉得无比亲切温馨,但现在,也因为楚端变得阴冷和面目模糊,除此而外,它的一切无论好坏都同她毫无关系。她拿着楚端的名片打车,的车师傅介绍了离楚端公司最近的酒店住下。景宁领了房卡后连电梯都没上,转身径直出了酒店门。总台的接待奇怪的面面相觑,也乐得省去了带客人去房间的步骤。
南国的冬夜阴冷寒凉,街上依旧人影穿梭如白昼。景宁固执的不打车不问路,只是循着路牌和公交站牌的指示找,兜兜转转的走了好多遍回头路冤枉路,三个小时后,才站在了楚端公司的楼下,脚疼到麻木。她仰着头向上数,数到他的楼层,再次认准这座大厦,然后一步步的往回走,记住沿途每一个路口、每一处标记。
回酒店已经凌晨了,景宁疲惫到极限,倒头就睡。醒来一睁眼,通往楚端方向的那条路刹那间就清晰的浮现,景宁腾的跳下床出门。白天的路比夜晚好认,因为折折返返的走过好多遍,这条路连带着这座城都好像和她是老相识一般。
其实找到一个人是很容易的事情,其实她时时来找楚端也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为什么会拖到现在呢?景宁有点搞不懂自己。走到那座楼、和楼里的白领们挤电梯到了楚端的楼层,景宁循着楼层里明确的标识牌到了接待台。
她拿出自己公司一位来头不小的客户名片递了过去:“我想见一下你们楚总。”
“您预约了吗?”
“没有。”
接待看到“她”来头大,没有直接拒绝,一通请示电话不知打给了谁,然后对景宁说,“不好意思,楚总不在,副总在,给您安排下好吗?”
景宁对副总没兴趣,很遗憾的扬眉,几分惊讶,“楚总不在?昨晚我还同他和他女朋友一起晚餐,怎么今天就不在了?楚太太在这里吗?她在也行。”
接待的女孩被她一会儿“女朋友”、一会儿“楚太太”的问糊涂了,迷茫了一下,问,“您说的是柯柯小姐吗?当空姐的那位?”
“声音很温柔。”景宁说。
接待为难的,“您看,没有预约,我们……不过柯柯小姐最近每天上午都过来,她经常带朋友来,我们都不拦的。”
景宁明白了,“那我等下柯柯小姐,谢谢你。”
走出这座大厦时,景宁抬头仰望,高耸的楼从这个角度看直切天际,每一处线条都是笔直坚硬峻峭,甚至颜色都是冷色。景宁放平视线,一步步走下数不清的台阶,她确切的知道:楚端在,就在楼上他的办公室里。
到了路对面的咖啡馆,空位很多,她唯独站在一扇大落地窗的位子旁等,这个座位视野最好。橱窗边的客人被她的固执干扰到了兴致,不满的迅速结束茶点让出座位。景宁坐下,换着口味一杯杯的点咖啡,目不转睛的看着对面楼下一排十几扇的门,有络绎不绝的人穿梭其间。她相信,今天一定会有所收获的。
楚端确实在,他今天约的客户爽约,打乱了所有计划。加上诸事不顺,心烦意乱。一早晨给景宁打了不知多少电话,可她始终关机,平时用的最多的QQ也呼不通,这让他更加恼怒昨晚擅自接他电话的柯柯。楚端嘱咐秘书:“邢柯来了就说我不在。”徒劳的继续找景宁,终于忍不住的让助理定了去看景宁的机票。
但邢柯是拦不住的。十一点半,这个临界下班的时间就是她的上班时间,今天她又准时的到了。大摇大摆的拎着手包进了他的办公室,摸样像逛精品店。秘书动作夸张的追了柯柯进来,那样子好像瘦弱的柯柯是“闯”进来的,而她是拦不住的。柯柯开心的往楚端怀里坐,秘书立刻解脱般的躲了出去。
柯柯不顾楚端在推她,而且动作很不怜香惜玉。她偏就是要坐在他腿上,纠缠着在他脸上落下一吻才算满意:“这是我昨天欠你的晚安吻。”
“好了好了,走吧,我忙着呢。”
“那你一会儿送我去机场,今天我飞国际线,要走好几天,你会想我的。”
楚端站起身,“我现在就送你。”
柯柯撅嘴,“没意思。那么拼命干什么,多花点心思在我身上比见那些不靠谱的臭商人强千万倍。”
“我就是‘臭商人’。”
“今早我和爸爸聊天,他说你争取代理的那个美国牌子之前找过他,他嫌麻烦,就没接。我让爸爸帮你要去了,应该很简单就搞定了。”
正要出门的楚端就站住了,看她,很不满,“说过多少次了,能不能不管我的事?”
柯柯奇怪的,“这是多么现实的世界啊,你怎么还那么傻呢?有关系不用?我不帮你帮谁?何况我们是合伙人……”
柯柯玩着他的领带,心意萌动,踮起脚尖凑在他耳边,**轻语,“我们多久没在一起了,半年多了吧,想不想我……”
楚端卸下她的手臂,“我送你去机场。”
柯柯是极其粘人的女孩,身量纤细,和楚端走在一起,无骨的柔软里有清越的傲气。而楚端亦是彬彬有礼到清冷,目光飘忽,只想离开一般的不经意,把自己同周遭划出一个空间来。两人出双入对很是养了路人的眼,这眼,也养在了景宁眼里。隔着玻璃墙和人潮,路对面台阶上缓缓走下来的一对恋人男的轩昂、女的妩媚,很醒目。
柯柯亲昵的挽着楚端的手臂,笑盈盈的和他说着话,楚端任由她牵拉着。阳光的星点布洒下,这座城市繁华堆叠的背景中楚端的身影有居高临下的倨傲。景宁端着咖啡杯的手抑制不住的抖,只觉得那对璧人里的男人,她完全不认识,从来没见过。
楚端和柯柯一起乘车走了,午餐时间过后那辆车才回来,楚端一个人下车进了楼。景宁撇下刚端上来的拿铁,捡出几张大钞放在桌上,匆匆起身跟了过去。
景宁眼里没有任何人。楚端步伐随意,但速度很快,背影在迂回的走廊和办公间中不断的消失,又被景宁追回视野。她想叫他名字,但嗓子像是堵上了喊不出声,只是一个念头的跟着那道背影。
“小姐,你是不能进去的……”接待台的女孩子喊景宁。
楚端听见了身后一直有混乱的声音,他没理会,员工们会处理的。停在门前时眼角里闯进熟悉的影子,他推门的手就顿住了,不可置信的缓缓转头去看,竟真是景宁——正一步步的走到他眼前,站定。
她身后跟着他的秘书和两位前台的接待,不比刚才拦柯柯的虚张声势,是真的要拽景宁走一般的不客气。
景宁任凭不相干的人拽斜了她的外套,直盯盯的目光在抖,声音轻颤,“楚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