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钧和明远一路行军，将入益州境内，两人带着一支小队先行，越过一座山丘，忽然听到一阵喊杀声，原来是一小股盗匪和楚军残兵厮杀，杨钧一马当先从山坡俯冲下去，几骑就将敌军冲散了，杀伤十几人，把个个挂彩的楚兵打捞回去。带头的一个戴着面甲的小将军一瘸一拐拄着剑来道谢，看到他俩大吃一惊，“明学兄！”
明远端详他，“你是？”
该将犹豫了片刻，才摘下头盔，扯;“程兄？你的脸？”明远大吃一惊，他记得程步杰，登过太学议政台，犹记得是个清俊少年，眼前这张脸，却横七竖八遍布疤痕，几无人形。
“说来惭愧，”程步杰低下头，重新戴上面甲，低声道，“家父名讳上引下梧，他的事想必几位都知道了，在下身为人子，不敢轻捐性命，陷亲长于不义，却也无颜再见邵阳父老。”
看着眼前自毁容貌的青年，杨明二人心中震动，竟无言以对，携了他回到军中。
路上程步杰将战况详细告知他们。
“杨将军有什么打算？”
“目前盗匪气势正盛，我们当避其锋芒，先安营扎寨，坚壁不出，待其锐气消磨，战意下降，将士思归，再三面合围，从背后包抄夹击，迅速破敌。”
“将军和载辰学兄不待回朝领功，就日夜兼程前来救援，在下无以为报，愿效犬马之劳，在将军帐下听任差遣。”
杨钧大喜，携了他手，“太好了。程公子高义，得你相助，吾等如瞽者见光！”
明远也笑道，“情谊容后再叙，我先叫人来给你看看伤。”
杨钧的北府兵在颍河北岸安营扎寨之后，坚壁清野，一面派王学淩和王冠打着北府兵的名义就地征粮，一面重操旧技占领了周边粮仓卡住粮道，一面关起门来日日操练兵马，饶是任栩数次派人叫阵挑衅也置之不理。
“杨将军，我们就这样……什么也不做吗？”
杨钧正和明远下棋，看到他正好，“来来，步杰看看这步棋。”
程步杰满脸愁容，明远起身将他推来坐下，当着他面拈起一枚棋子，落在棋盘上，“兵贵神机，现在敌众我寡，敌喜我忧，出去应战是给人送人头。”
程步杰看他一子落下，竟然满盘皆活，不由眼前一亮。
但和他一同进来的季哲仍然蹙眉，“但是朝廷发了三道函敦促，还派了使者来督战，我们就这样放置好吗？”
杨钧头也不抬，“你们不是招待的很好吗？天天游猎宴饮。他若是想打仗，让他自己去。”
明远失笑，“说什么气话，刚不是还说……”
“好吧，看你们这么努力求战的样子，给你们个机会小试牛刀。”杨钧朗笑起来，一室生辉，“有消息说两支匪军正在侵扰洋县、勉县，让耀武、博礼，还有步杰兄，各领一千人，去把他们吃了。记住，要雷霆之势，震慑他们！”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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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将果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扑敌军。盗匪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冲破阵营，杀了个三进三出，三千人出击，却俘虏近万人，盗匪锐气为止一阻，楚军声势大振。
“将军，我们乘胜追击吧！”
杨钧放下桐木大弓，“不急，敌营尚稳，不到时候。”
“但是益州十三城投降了敌军，剩下的重镇里只剩南阳孤城不降，深陷盗匪势力范围之中，南阳令张楚虽然仁厚，却不是带兵的猛将，现在将领级别最高的是半道失兵不敢回京的王家公子，他俩搭配，万一盗匪攻城，只怕守不住。”
“现在出击，确实时候未到，不可因小失大。”杨钧说着，也蹙起眉头，忧愁南阳如何料理。
季哲却在旁边凉凉说了一句，“上次青州被围，将军可不是这样说的。”
杨钧瞪了他一眼。
“南阳城高粮足，或许可以支撑到我军败敌，但张楚我未曾见过，不知究竟本事如何。”
程步杰忽然上前一步，“杨将军，张令确实才干平平，不如，在下持将军手信深夜单骑潜行入城，将他换下如何？”
两人都只字不提王骠骑。
“你？”杨钧不由打量起他。
明远试图阻止，“步杰，你是家中独子，程家嫡支三代单传，还是不要冒险了。”
“学兄，”程步杰看着明远苦笑如泣血，“如今程氏子岂敢贪生？”
人人不语。
杨钧最后终于同意了他的请求，这段时间他观察程步杰，文武双全，有勇有谋，若不是自毁容貌，颇有当年白衣谢奇的风采。
“程兄此去，当学青州例，固守不出，坚持到七月月圆之夜，杨某必至。”
程步杰接过了北府兵的缨穗，系在剑柄上，全甲胄而拜，“岂曰无衣，与子同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