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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枠三章 策动(2 / 2)

“别急。第二件事,想办法‘不经意’放出话去,韦府君身体日渐康泰,能够起身视事,我已经将印信归还,以后政令仍自韦府出。同时派人暗中守卫韦府君府邸,不管是医者、下人、亲友拜望,谁进去、谁出来、谁在周围盘桓过,都给我仔仔细细盯着记下来,一只麻雀落下也不能漏了。”

“第三,你带上心腹之人提审赵宇,问清楚他杀害申非正的前因后果,仔细一些,任何细节都不要放过,之前明明应允我暂时搁下,怎么又决定亲自动手复仇?是不是有人跟他说了什么,还是遇到了什么事?我总觉得这背后有问题。”

“流民那边,我会亲自去安抚劝慰。你帮我点上一百兵勇,不,一小队兵勇跟在后面,以备不测。”

晏容秋忧虑打断他,“二十人哪够,起码带一百人去。我知道你本来打算将流民丁壮都招纳进来做守城州兵,现在出了这事,不可能的,还是别多想了。他们这么多人聚集,本来就是重大隐患,再杀红了眼,你去安抚能全身而退就不错了,万一那些人脾气顶上来,不管不顾要造反,先拿你祭天,你怎么办?道匪那里这样的事可不少。”

明远无奈地笑了一下,“不会的。你放心,我知道分寸。虽然脾气爆裂不讲规矩,但是其实都是无家可归的老百姓,我相信他们也是明理的,能听进去我的话。现在城防紧张,哪能抽出人来,况且就算真有什么事,想全身而退三人足以,要硬顶,再多二百人又有什么用。”

晏容秋欲言又止。

“你就放心吧。真是操心的命。”

晏容秋没好气,“爱听不听。你说,还有什么事?”

“第四……”明远顿了一下,“被你打岔不记得了,你先办这几件吧。”

晏容秋立刻转身。

被明远拽住手腕,在他脸上扫了一圈,递过一方手帕,“擦擦脸。”

晏容秋笑了笑,卷在手里,顾不得,先行下城,在背后冲他挥了挥袖子。

明远收了笑容,转向李守一,“守一,还有一件事,必须得你去办,听说江边几艘大船吃水很深,停了不少日子了吧,你带上明陆,暗中打听清楚,谁家的船,船上装得是什么,最好能上去看看,给我盯住了,悄悄的,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李守一点头,没有吭声,难得的少言。

明陆被他严肃神情吓住,连忙站到李守一身后,在轰隆隆的撞击声中紧张地点头,嗫嚅着小声问,“您说这城咱们守得住吗?”

明远瞪他一眼,忽然抬手拍了一下他脑袋,“干活去。”

这城守得住吗?

他无数次问过自己这个问题。

青州这个沿江而建的边陲小城,生于斯,恐怕也会亡于斯。守着这条江,有天然的水利优势,也带来了天然的隐患。对青州自身来说,江面辽阔、北境危险、没有牢靠大船、没有通商需求,长江带来的水利便利是很少的。然而对于任何一个想要夺取政权的势力来说,却成了地势冲要、易守难攻、辖制南北的重要关隘,非拿下不可。可以说因此为青州招来杀身之祸。

明远甚至想过,故技重施,假戏真做,与天一道协商在保证不烧杀抢掠的前提下献出青州。他对自己的名声是无所谓的,居此三年,总得为保全百姓做些什么。然而天一道秉性如何,他再清楚不过,地方造反酷爱屠城报复的习惯他也比别人更明白,献城后凭借什么辖制张倘遵守约定呢?什么也没有。所以这个想法根本不可能实现,仅仅停留在想法上一瞬就烟消云散了。

而如此抵抗,青州城破,这一城父老,恐怕无人可以幸免。

但是说句实话,青州靠自己是守不住的。天一道来势汹汹,势在必得,牺牲再大,耗时再久,也会打下去,坚持复坚持,也总有城破的那一天。

除非有外部救援。青州被围,他相信杨钧无论在建康还是在兖州,收到消息,一定会立刻星夜驰援。然而直到目前,都没有见到北府兵的影子。那么只有两个可能,一是杨钧遇险,被困被围,自己已经不能自主,二是……杨钧已经来了,但是北府兵不足与张倘抗衡,没法救,救不得。

若如此,他一定在最外围守着,等候时机?

明远在脑中谋划,以青州为圆心,天一道围了一圈,杨钧又围了一圈。他有什么计划?等候怎样的时机呢?

明远百思不得其解,只恨不能通传消息。

·

与此同时,申家大宅耳房熄了灯,内宅书房却灯火通明。

申非行与申正怀各据一案,相对而坐。

申非行穿着粗疏的麻布,衣裳分制,断处缉边,缘边部分缝缉整齐。按他现在谱系为申非正服丧小功即可,他却穿了齐衰重服。申正怀以往最重规矩礼数,但今天只是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

“伯父之前说的事,我认真考虑过,小侄以为行不通。”

申正怀脸色变了,他原本以为……

申非行接着说下去,“咱们毕竟是百年世家,事就算要做,也要顾全面子,不能落人口实,起码目前不能。”

“天一道看似如火如荼,发展迅猛,但是楚国毕竟正朔,立国多年,谢家的府兵,桓家的私兵,都没有彻底发动起来。想南北大战才过去多久,谢奇以少胜多硬生生让北齐皇帝身死国灭,如今就能眼睁睁看着天一道改朝换代吗?谁知道他们藏着什么心思,说不定坐山观虎斗,说不定等着天一道将朝廷……若是战局有万一,我们明着跟天一道勾连,岂不是自寻死路?”

申正怀听得脸色煞白,汗出如浆,“那你说该怎么办。”

“做是要做的。但我们要隐在暗处,明着支持朝廷州府,暗中襄助张天师得偿所愿,这样让别人出头,给自己留下余地,根据朝局变化,进可攻,退可守。”

申正怀像是不认识一样看着这个平时低调谨慎的侄儿,“具体说说。”

“流民棚户那把火,是伯父让人放的吧。”申非行忽然提起,申正怀沉吟,没有吭声。

“就依照这个思路。流民风俗不通、语言不入流、举止肮脏失礼、性格不是唯唯诺诺就是简单粗暴,本来就与本地人不能融洽相处。其实明远当时延揽安抚流民,我就不同意,他打着仁义的旗号一意孤行,害死我兄。与其我们自己来,不如索性再加一把火,怂恿流民造反,投奔天一道,内外夹击,还愁青州城不破吗?”

申正怀抚掌而笑,“善哉吾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