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小十万人呢！还是慎重些。”
“哎呀你就是太谨慎，我们百万大军，让他统领七万，能翻出花去？”慕容永拽着他坐下，“他能诚心投我，我就敢大胆用他。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不是爱卿教我的？”
“这……是。”
“你说你这人，一个降将罢了，你也要管，要游说，好不容易说动了吧，又犹犹豫豫不敢用，优柔寡断，如何做大功业？”慕容永无奈摇头。
“陛下，杨钧顶着我大军将一个小小的寿阳城守了这么久，还人心不失，军心不散，我看他气概，实在是个人物。现在虽然只是个小小的将军，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咱们北齐猛将多，会动脑子的少，要是真能为我所用，可就太好了。得一杨钧，更胜得一寿阳啊！”
“罢了罢了，我看你不是看上他前途不可限量，是打算拿他当个招牌，大加宣扬，灭了南楚小儿的威风吧？”
“哈哈，哈哈，陛下说笑。”崔侍尧讪笑，“终究还得他自己想开了，解开心结才好。”
“你什么时候回去？”
“陛下要临河遥祭宁君，亲自奠酒，告慰英灵，臣安排好了就走。陛下御驾亲征，朝中无人主政，臣逗留前线，真是不太放心。”
“我说你就是忙碌命，让你安心留守吧，不放心非要来看看，还什么汇报朝事请上定夺，百万大军和各部首领都在这，朝廷里能有什么大事。”
“敌弱我强，陛下切不可生了轻忽之心，稳扎稳打按部就班，不必担心粮草后勤，虽然压力大，有臣在朝，还不至于捉襟见肘。只要稳步推进，南楚在陛下掌中矣。”
“知道知道了，恁的啰嗦。不会贪功冒进的。”慕容永听了八百回，耳朵都要起茧子，不耐烦地摆摆手，催他赶紧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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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哲进帐时发现杨钧坐在主座上转着一把匕首，一腿曲起，一脚踩在桌上。
“将士们怎么样？”
“还好，排挤是必然的，好在不严重，可能上面打过招呼。”季哲上前，将手里捧着的铠甲衣物放好，凑到杨钧跟前，“将军，究竟如何打算的？”
“我看北齐君臣是诚心招揽我，你怎么想？”
“将军真要入仕北齐吗？”
杨钧目光灼灼，“我问你怎么想？如果我真的做了北齐的官，带兵攻楚呢？”
季哲愣了一下，望着他认真道：“将军去哪，我就去哪。”
“此话当真？”
他这一问，季哲仿佛被人刺了一剑似的，露出某种伤心的神色，他眉眼**，终于咬牙答道：“哲父母早逝，无亲无故，若非将军拔擢，如今还不知道在哪里沉沦。”
他盯着杨钧，有些狂热，“将军是我主君，自然为将军是从。”
杨钧将匕首抛出，正好扎在桌上，他坐直了，“那好，替我办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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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杨钧投来的士兵发现，这几日杨将军酒喝得少了，脸上有了颜色，也不再整天发呆拿人撒气。又过了几日，渐渐有了笑模样，会问一问他们过得如何，有没有被北齐人欺负，拉一拉家常闲话，北齐将官见了他打招呼也会回应了。后来甚至被北齐军官拉去一起打猎烤肉，他弓马娴熟，箭不落空，立刻赢得广泛尊重。
“在下初来乍到，有一事不明，请教几位将军。”杨钧和几个胡人将领狩猎归来，将马上挂着的猎物扔给士兵哄抢。
“你说你说。”
“咱们几十万大军集结在这，人吃马嚼，每日消耗巨大，为什么迟迟不进攻啊？你们打我寿阳的时候可凶猛得很？害怕谢奇吗？”
“什么屁话！”对方立马跳脚，瞠目欲裂，“谁说的！我会怕他？笑话！你出去问问！我们怕过谁来！他、他、还有他，哪个不是老子手下败将！”
“那怎么还不渡河攻城呢？”
“老子怎么知道！还不是那个穷酸汉人出的主意！什么逐步推兵，将楚人困死！我看他就是鸡儿小胆儿小！以为人人都是他那个样子呢！虽然还没汇合，这也有几十万大头兵，摆在城下，吓都吓死那些汉人！”
羯族将领冷笑一声，“我们在外头风餐露宿，他在朝廷里吃好喝好，可不是美得很，不想我们回去。听说他还怂恿大王搞什么改革，要把我们各族勇士变成汉人。骑士不在草原上放牧，倒去种田，都变成他那样的软脚虾，这仗还打不打了？”
“不打也罢！这么多天，吃什么喝什么，长期围困，他倒是说得好听，他送粮食吗！”羌族也纷纷不满地应和，原来北齐打仗，各族会兵，除了慕容氏自己的兵马，其他部族都是自带粮草，将来按功领赏。所以攻克城池之后，屠城抢掠难以禁止，毕竟先抢到的就是自己的。
“我看那个姓崔的是南边的奸细吧！专门跑来霍霍我们的！”
“唉唉唉各位将军嘴下留情，兄弟我就是多嘴问一问，实在是我这个降将的身份尴尬，一日没打下来南楚，一日心里不安。”
杨钧被拽到火堆边，鲜卑族的将官递给他一只烤得油汪汪的兔子，大声劝慰，“不要多虑！杨兄弟！投降有什么大不了的！伟大的鲜卑族是受苍鹰庇护的，凡是雄鹰目光可以望见的地方都是我们的土地，地上的牛羊都是我们的牛羊，牛羊的主人都是我们的奴隶！不信你看看他们，他们的部落也都是打败了投降的，这没有什么可耻的！陛下让我照顾你，我说了，我不懂怎么照顾，我知道是英雄就会自己站起来的！”
他指指自己，又指指周围一圈，说得豪迈无所顾忌，那些羯族羌族的将士却脸色不大好看了，他还在滔滔不绝吹嘘，有个叫做白术儿的羌族将军将他猛地一推，险些倒在火上，“什么意思！我们都是你们鲜卑人的奴隶吗！”
话没说到三句，已经滚打在一起。都是凶猛如熊罴的汉子，立刻将火堆水壶烤肉撞得四下乱飞，周围人也被波及，简直如狂风过境一般。
“杨将军！陛下召你！”传令官跑来，对那堆熊罴熟视无睹，将杨钧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