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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廿一章 遇袭(1 / 2)

这么密集的百千盏灯,都用的烛火,虽然大多用桐油刷了防燃,毕竟难以万全,每年灯会,大大小小都会起几堆火,因此灯会牌楼才沿河布置,周围也早早堆着用来灭火的水缸和沙袋。

可这回火势竟这样猛!才听见呼叫,看见零星的火光,转瞬之间,刚才流光溢彩的牌楼已经腾起烈焰,河边风大,本被一座座梁栋挡着,现在火势一起,遮挡物反成了助燃物,冷风直扑而入,火苗趁势而走,沿着适才那些二十四节气、花鸟鱼虫、百兽百禽一路烧了过去,再加上木板稻草手推车搭成的简易摊位,瞬间变成一道汹涌火河。

火龙狂舞,火海横流,火浪奔涌,加上越来越大的狂风助力,火舌狂欢般扭动,眨眼间连成一片,整个灯会无处不起火,到处都在噼里啪啦炸裂,火苗冰雹般满天溅射,刚刚还欢声笑语挤在一起看灯观戏的百姓在滔天火浪中无处可逃,一时间处处发出惨叫哀嚎,各处废墟下都有人在打滚嘶吼,哭喊声又被风声火声盖过,扭曲成一阵阵诡异的呜咽。

火龙一路从牌楼向这边烧了过来,人群疯狂逃命,这一场盛大的灯会,东市不知道挤进来多少人,惊恐慌乱之下,挤成一团,扶老携幼的霎时被挤散了,一时间夫妻相呼,儿女哭叫,乱成一锅粥。

“走!快走!”

卫显也吓到了,急忙叫人带着卫聪撤离。他们虽然扈从人多,但无数百姓涌在一起逃命,哪里是几个人能挡得住的,这一队人勉力维持,也终于被挤散了,眼睁睁看着,却靠拢不到一起。

卫聪吓坏了,死死抱着怀里的大灯笼哭嚎起来。

“哭什么!”卫显也顾不上尊卑了,恶狠狠吼了一句,“别管轮椅了,抱着走!”

贴身太监正解开束缚带,将少年抱起,人在半空,异变突起。

“小心!”明远在明明灭灭的杂乱火光中突然看见一个亮点,他心生警觉,本能喊了一句,可他离卫聪还隔着两个人,远水救不了近火,只能看着一道剑光冲来。

千钧一发之际,忽然斜里撞来一个东西,将剑刃撞偏了,力道之大明远都能听到爆裂声,定睛一看,刚才那犬面青年换得的垂绦方形花灯紧卡在刺客剑上。

“护驾!护驾!”卫显也顾不上隐藏身份了,挥着剑大喊大叫。

一击不成,刺客不退反进,顺势递剑,将半抱着卫聪的太监扎了个血洞,鲜血狂喷,太监直挺挺倒下,手自然松了,眼看绵软无力的少年就要摔在地上,忽然远处一道鞭子,竟像活的一样,卷在卫聪腰上,凌空将卫聪带去。同时四周跃出四五个持刀的短打壮汉,向他们袭来。

卫显瞠目结舌,他今日几次三番要拔剑杀人,这会儿对上刺客,却吓得剑都拔不出来,边喊护卫边胡乱挥舞。真是个废物。明远气的想骂人,他知道卫聪身份,出来没敢带剑,现在竟手无寸铁,索性向前一跃,就手抽出卫显的长剑,反手向鞭子削去。

果然是宝剑神兵,长鞭迎刃而断,卫聪失力从半空落下,不待明远呼喊,已被那细犬面具青年接住抱在怀中。明远吁了口气,他们素未相识,甚至未曾谋面,竟如此默契,不由心生异样。

那少年如同诱饵,又引得三人急攻。见他腾不出手,只能左右躲闪腾挪,明远持剑横挑,试图与他合在一处。他习武练剑,不过是为了修身练气、强身健体,文武张弛有道,顶了天也就是配乐而舞、路途防身罢了,哪里想到是用来杀人的。

而对方杀气凛凛,拿的又是军刀,看他也觉得文弱书生,强弱悬殊,收拾起来定然如砍瓜切菜一般。万万没想到刀剑相遇,竟然不能克定。明远无论前世今生都是第一次真刀真枪与人对敌,也是手中虚汗心如擂鼓,多亏他多年来读书练剑都十分勤奋寒暑不辍,当年舅父教习就十分严格,侯婴与他对阵也毫不留手,这套剑法简单,却出自名家之手,是反复提炼后的精妙之作,明远练得极其娴熟,此刻半凭沉着半借本能打斗起来,初时还僵硬凝滞,一板一眼,多亏他天生聪颖,临阵悟道,在兵刃相接中不断领悟剑法奥义,后面越打越顺手,越打越灵活。再加上今日先被卫显以权势压逼,面圣救人,遇险被刺,跌宕起伏心中憋着一股怒气,在生死相搏中尽情发泄。战场相搏,本就是一时血勇,凭借这一股气,明远越打声势越壮,杀气腾腾,将剑舞得泼墨一般,锋芒如水银泻地四处开花,竟被他击杀一人,刺伤一人。

剑入人体,略有阻滞,像刺入粉面口袋。明远微微一怔,他今世生于闾巷之间,并不是没有见过死人,出生就被溺死的孩子、被背进山里等死的老人、道边饿野孤魂,但亲手杀人,断送性命却截然不同。看着刺客到底,双目圆睁,明远心如擂鼓,只觉手脚虚软,好像这一刻的自己与上一刻的自己已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忽然耳边金鸣铿锵,那边战况激烈,招招凶险。明远回过神来,暗骂自己,这可不是伤感害怕的时候,急忙整理心情,提剑再上。他不再多想,一心争勇斗狠,周身吵杂,心内空明,剑意更犀利了几分。

不远处的青年余光看到他之奋勇交接,自然知道是为了来救援自己,不由感佩。他身法灵巧,虽然腾不出手,凭借步伐躲闪,间或引导刺客彼此攻击,勉强自保的同时也借机努力向明远靠拢。

明远面具已被击碎,青衿染血,眸如星火,剑若流云,像诗中的少年侠客,一步,一步,向青年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