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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明澜  (2 / 2)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自天子以至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此谓知本,此谓知之至也。”

最基础的倒也不难,明澜挑了开头有难度的,“土敝。”

“土敝则草木不长,水烦则鱼鳖不大,气衰则生物不遂,世乱则礼慝而乐**。是故其声哀而不庄,乐而不安,慢易以犯节,流湎以忘本。广则容奸,狭则思欲。感条畅之气,而灭平和之德,是以君子贱之也。”

明澜惊讶,又提一句,“君执干戚就舞位。”

“君执干戚就舞位。君为东上,冕而?干,率其群臣,以乐皇尸。是故天子之祭也,与天下乐之;诸侯之祭也,与竟内乐之。冕而?干,率其群臣,以乐皇尸,此与竟内乐之之义也。”

明澜不断提问,明远对答如流,越来越放松流畅,时而背诵,时而解读,神态天然如师友座谈,明澜却越听越心惊,继而心中叹气,怪不得自家几个小子,尤其是老三,近来功课大有进步,有如此助力,何愁窗课。

“你说你读了《春秋左氏传》?”

“是。”

“可读完了?”

“不敢欺瞒府君,刚读到‘城濮之战’。”

“好,那你说,‘夏,四月已巳,晋侯、齐师、宋师、秦师及楚人战于城濮,楚师败绩。’”明澜故意为难他,提出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楚为何而败啊?”

“回府君,小人浅见。”明远毫不犹豫,张口就答,仿佛答案早已想好放在心里一样,“中原诸侯乃姬周君子之国,受圣人之教,楚乃南蛮之国,惟武是举,楚虽以力胜,可以胜一时,不可胜一世,华夷之辩,在天下久长,圣人衣冠,终将败蛮夷如摧枯拉朽。”

“好一个华夷之辩!”

明澜击节而叹,胡人乱华,衣冠南渡,稍有心志之人都将北伐视作人生第一心愿,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明澜自然也是如此,此时简直恨不得将此童子引为知己。但他深知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的道理,教育子弟尤其不能轻易褒奖吹捧,少年心性不定,好话听的多了,便傲慢自夸,不知上进了。因此他也不愿过分夸赞。

“烨哥儿向来自大浮夸,倒是与你交好。”他指的是前日事,现今士大夫说话喜欢隐喻譬指,有话决不能说明白了,那是底层庶民才做的。

“回府君,蒙三公子垂爱,不以学生家贫为弃,同窗学习,常有指教,推食解衣,时有资助,实是仁厚君子。小人自知身份,不敢高攀。”

天底下做父亲的没有人不喜欢听人称赞自己儿子,明澜也不例外。虽然自家事自家知,听他这么说还是忍不住露出微笑,“他有几斤几两,我还是清楚的,你倒是夸他。不过他近来功课的确有所进益,看来是你的功劳。你们既为同学,就是缘分,不必顾忌身份分野,以后继续相互扶助,共同进步才好。”

“是,府君拳拳之心,学生敢不从命。”

“新任陈府台下车伊始,月底在芷园会文,州中各县才俊都将与会,秀才孝廉定然一个不少,各府也会带着自家子弟前往,你就跟着烨哥儿,一道去看看,也算长长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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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怎么样?我爹怎么说?”明烨在外头等着,他倒颇讲义气。

“府君说,”明远摇头晃脑看着他,“叫我以后约束于你,不得再荒唐胡来。”

“啊?不是吧?叫你管着我?我最近也没怎么样啊……”明烨立马苦了脸发愁。

愁了半天,看明远偷笑,才反应过来自己上当受骗,一阵追打,“好啊你敢耍我!”

“哈哈哈哈三少爷饶命!”

明远历经生死,又长在贫贱家,日常像个小大人,难得这样追逐打闹,实在是心潮澎湃难以克制,他今日收获极大,不止是能够出席盛会,而且承蒙府君爱重,送了他家十亩良田,其实阡陌相连仍是统一耕作,只不过不必再交租,收成归他家所有,说到底,是叫他不必再做长工之子,而是正经农户子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