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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 人有悲欢离合(2 / 2)

“是的,比较圆满。”我轻声附和道。

有很长的一阵子,具体多长我自然是不知道的,我也没心情搞清楚这个问题,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的,或者接近于一片空白,宛如走进了一大片迷雾当中,久久不能找到正确的方向。要知道,丧父之痛不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无关紧要的小痛,尤其对像Y君这样一个天生敏锐和感情细腻的人来说,更是难以承受这种巨大而深刻的痛苦。不过可以顺利想象的是,我是说可以完全如此类比,就是一个资质比较平庸的学生,毕业考试考了80分,你还要他怎样呢?我是指,以他父亲这样的年纪,以这种相对来说比较安稳的方式离开人世,这已经是一个相当不俗的成绩了,甚至其优秀程度已经超越大多数同龄的同校学生了,如果将他老人家看成是一位小学生的话,我想。

“你说,墓碑上写点什么比较好?”他突然问道,斜刺里向我杀出来一根锐利的长矛,直戳我的胸膛,眼神里还充满了幽幽的亮度较高的荧光,就像两只精力极其旺盛的猫眼一样。

同时,这句不经意的话还把我吓了一小跳,我没想到他会提出来如此古怪离奇的问题。看来他的神经真是受到较大的刺激了,他最近总是会有比较另类的想法从脑子里突然冒出来,叫他和我都深感意外和忧虑。他平时不是这样的啊。就算以往稍微有点这样的做派,那通常也是比较轻微的,或者是以开玩笑的形式表现出来的,远不像如今这样来得比较突兀和坚硬,叫人一时不好适应。

“怎么,你要立碑吗?”我斗胆问道。

他实际上是一个非常正宗和典型的新式派的人,能够非常顺畅而准确地接受任何的新思想和新事物,别管他面临的新东西有多复杂,多奇特,多难以接近和理解,虽然他在绝大多数场合都表现得都极为古板和严肃,陈旧和顽固,甚至是非常的不苟言笑,了解他的人差不多都知道,这不过是一种充满智慧气息的自我保护模式罢了,纯粹是一种朴素至极的对旁人完全无害的障眼法。

一句话,他的脑子灵活着呢,尽管他看起来有点傻。要说他搞的是扮猪吃老虎那一套阴谋诡计吧,那显然是侮辱了他,小看了他,误解了他,因为他既不想扮什么猪,更不想吃什么老虎。不过要说他是大智若愚或者深藏不露吧,似乎又有点高看了他,或者在很大程度上扭曲和异化了他的本意,因为他并不想达到那种超凡脱俗的曲高和寡的所谓高档境界,他明白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而且还颇为欣赏和崇信这句格言(是的,我确信我曾不止一次从他嘴里听到过这句大雅若俗的话)。他有一颗高尚无比的心,却也乐意做俗不可耐的事情,这才是他生就的本性和做人的底色。

“不。”他异常坚定地回道,声音虽不甚大,却能轻易地贯穿我耳,并在我的耳膜上留下极为清晰的痕迹,犹如给肥厚白腻的猪肉盖上了一枚蓝紫色的检疫公章一样,轻易是洗刷不掉的,除非能够狠下心来将盖章部分切下来,扔掉,喂狗。

哦,我想多了,跑远了。

我就知道他不是这个意思,他不会这么浅薄的。高兴的时候他乐意做一些俗不可耐的事情,并不代表着他就是个大大的俗人,已经跌入市井人物的圈子里了。事实正好相反,他肚子里那颗与世俗生活中的某些恶劣行径进行英勇抗争的心,从未停息过,也永远不会停息,他胸腔里那团专门针对卑劣小人而产生的炽热火焰,烤人的火焰,也从未因为外界的原因变小过。换言之,要是不过分较真的话,他这样的人也可以勉强归为“愤世嫉俗”者的行列里,尽管他的某些看法和做法比一般的同行要理智和温和得多。这是不懂他的人很容易对他形成的一种错觉,以为他也是一个热衷于功名利禄的中年人。

“那么,倒底是什么意思呢?”我歪着头问道。

他喜欢别致的人,比如我。

他喜欢别致的动作,比如我歪头看他,用好奇的目光。

“呃,我只是这样想想而已,没事的时候随便想想,也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就是想想墓碑上应该刻点什么——嗯,我觉得应该刻点什么才好,哪怕只是在心里这样想,要不然的话就太对不起老爹了。他就那么安安静静地走了,也没给我们留下点什么——其实,他也没什么可留的,一个辛苦操劳了一辈子的普通农民嘛——嗯,我是说,我不是真的要去树碑刻字,那完全没必要,不值得去做——其实,说句实话,物理上的墓碑,那么大的一块,立在那里,我真的不喜欢,外人看着也不舒服,又不是他们的亲人——另外,其实我很讨厌那些动不动就给去世的亲人立碑的人,草木之人,有必要立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