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的粉丝尖叫着,荆昭向大家招手示意,眼神看向的是观众席某一排上,空空的两个座位。
还是……不愿意来吗?
荆昭暗自叹了口气:看来,还是不愿意啊。
主持人问荆昭有没有什么想对大家说的,或是拍摄过程中印象深刻的事情。
这些荆昭都有事先排练过,流利地进行了回答。
正准备放下话筒的时候,观众席右侧的安全出口,忽然被打开了一条小缝。
戴着帽子口罩的孟桑,远远地朝台上的荆昭挥了挥手。
她的身后,跟着一个戴着黑色口罩的男人。
就在那一刻,荆昭再次拿起了话筒。
“这不是我第一次演一个母亲的角色,但有一件事,我想告诉大家。”
“其实,我真的是一位母亲。”荆昭眼含热泪:“我很久以前,就有一个孩子了。我很对不起他,这些年,都没有好好照顾他。”
台下突然嘈杂起来,现场变得一团乱。
顾以年猛地抬起头,眼里都是惊诧。
无论是什么样的神态和动作,台上的女人,都镇定和美得惊心动魄。
她说什么?
孟桑没错过顾以年那一刻眼里的惊愕和震惊,同时随之而来的还有许多别的情感,不安,痛楚,感动,纠结,悲凉,欣慰……他的嘴唇发白,下意识攥紧了孟桑的手。
虽然荆昭的声音听起来飘飘然,轻松又温柔,可她攥着话筒的那只手,骨节苍白,依旧出卖了她的情绪。
她亦紧张,她亦惶恐,眼底闪过的,也有许多忐忑。
仓促之间,她与台下的顾以年,忽然对视。
母子隔空,遥遥相望,此时无声胜有声。
那么多杂乱无章的声音,台上台下慌乱的身影,此刻都被模糊了起来。
荆昭忽然笑了,而顾以年也弯起嘴角。
这样,便够了吧。
此刻场面有些混乱,孟桑和顾以年没有久留,先行从安全出口退了场。
但却未曾想到,迎面见到了崔伟——还有坐在轮椅上的顾风阳。
顾以年有段时间没见到顾风阳了,此刻的他,竟有些沧桑得让顾以年认不出来。
那天他才知道,崔伟一直以来,都瞒着自己的事情。
顾风阳前不久病了,一直在保守治疗,上周进行了手术,终于病愈,只是身体还比较虚弱。
“崔伟,你先找个地方休息会,我想单独和我儿子说说话。”顾风阳缓缓道。
崔伟应了声,孟桑也退开几步,打算和崔伟一起离开。
“你等等,”顾风阳叫住她,“你也留下来吧。”
孟桑一愣,看看顾风阳又看看顾以年,说了声“嗯”。
顾风阳在那天,告诉顾以年和孟桑,自己这么些年来,一直都在关注荆昭。
只可惜,错过了就是错过了,自己也做了错事,再怎么弥补,也弥补不了。
顾风阳叹了长长的一口气:“我之前想着,如果这次手术不成功,自己真的死了,公司那边让崔伟封锁消息,葬礼都不用办。也别告诉你母亲,能拖多久就拖多久,她一直不知道最好,我希望她开心快乐。”
“我啊,一生都贪图荣华富贵的,生病了才知道,人一旦死了,什么也带不走。马上进手术室的时候,想到的人,只有你和你的母亲。现在我病好了,感觉这条命是捡回来的,以后都得珍惜。”
顾以年淡淡地看着他,眼底无波无澜。
过去那么多事,要他完全释怀,大概很难。他能做到的,也只有和顾风阳和气地对话。
“孩子,你林阿姨的事情,我很抱歉,那时候也是我太糊涂。现在权力都回到了你的手上,我以后也不会再插手公司的事情了,承炀以后都交给你,我很放心。”
顾风阳又缓缓地看向孟桑:“从很久以前,我就是知道你的。他从小就没什么人陪,以后你替我多陪陪他吧,我真心地谢谢你。”
孟桑用力地点点头:“叔叔,您放心,我会的。”
顾风阳由崔伟推着离开后,顾以年也欲牵着孟桑离开。
但孟桑却站在原地:“我有件事,还没告诉你。”
“什么?”顾以年的神情依旧如往常般平静,大抵只有孟桑能捕捉到他眼里的一抹痕迹。
“之前我一个人去桐川看我爸爸的时候,其实遇到了荆昭。我问过她,是不是这么多年,在关注我的时候,也在关注着你。”孟桑握着他的手,真诚地盯着顾以年的眼睛,一字一顿:“你知道吗?她说,是的。”
顾以年掐着自己的手心,长久地说不出话来。
“其实……我也一直,”顾以年指尖收紧又散开,终于说了实话,“很想很想,有她陪我长大。”
孟桑将牵着的手松开,手臂穿过顾以年的胳膊,在他后背上面,一下,一下,轻轻地拍。
“都会好的。”孟桑贴着他的胸口:“全都会好的。”
孟桑真心高兴。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吗,顾以年多年来关于父亲和母亲的心结,全在同一天解开了。
顾以年闭上眼:“我知道。”
是真的,一切,都会慢慢变好的。
我生来孤寂淡漠,十八岁那年看到你家庭圆满,于是心生艳羡。
后来知晓,我们都是曾被黑暗吞噬的人。
只是我怨命运不公,你勇敢抗争,义无反顾。
我深知自己做不到如你一般的洒脱向上,于是在暗无天日的地方,我如履薄冰,踽踽独行。
但你向我靠近了一步。
于是,天都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