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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口(2 / 2)

“啊不对,家里没东西了。”黄毛有些不好意思:“桑姐,你……陪我去趟菜市场行不行。我给你做饭。”

“好啊,”孟桑很乐意陪着他,“那我们一起去买。”

说实话,孟桑从小到大,没进过菜市场。

很小的时候,孟识钧曾带她去过一回,她远远地站着,就说怕菜市场里各种鱼肉虾蟹的腥味儿,不肯进去。

之后,孟识钧也就没再带她来过。

再后来,她就去路子望家了,金枝玉叶的,更加没有来再菜市场的机会。

倒是黄毛,天天要么蹬着辆破破烂烂的三轮车帮张立买点小菜,要么开小面包车带着一车人进货,总是要来这儿的。

出了东三巷,孟桑按照习惯,还是戴上了口罩。

她跟着黄毛走到菜市场,远远地依旧能闻到腥味,但孟桑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黄毛很快找到了他经常买菜的摊位,就这样站在鱼摊前面,一动不动。

孟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等了一会,终于开口问:“你在干什么?不买吗?”

“那鱼快死了。”

孟桑听不懂。

黄毛看她云里雾里的样子,失了笑:“忘记了,你怎么会懂。”

他指指那条鱼肚白向上的,半死不活的鱼:“死了,钱能省一半。”

孟桑噤了声。

于是,她陪着他,站着等了半个小时,鱼才终于死了。

黄毛付了钱,两个人一起回到那间小屋。

孟桑重新看了一圈屋里的陈设,客厅里有一张床,是黄毛平时睡的,一些书散乱地摊开在桌上。

黄毛见了,立即小心翼翼地把那些书收好。

房间里还有一张床,不过床褥已经空了。

孟桑默默等在小饭桌上,黄毛一个人在厨房杀鱼,起锅,热油。

刺啦刺啦的响声,孟桑就静静地坐在外面听,一声也不响。

她的肚子之前都快饿扁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饿过头了,现在倒是不会咕咕叫了。

一锅硬米饭,一块红烧鱼头。

色泽鲜艳,香味俱全。

孟桑往自己嘴里扒拉了一大口米饭,她真的很饿,吃得很快,也很安静。

黄毛吃着吃着,突然哭了。

他母亲去世的这些天来,他一直憋着,到今天遇见孟桑才头一回哭。

刚刚在外面哭得大概是不尽兴,现在黄毛的饭碗简直是化身成为了接水盆,他像是把之前要流的泪都一起流了,泪如泉涌。

孟桑当没看见,继续吃自己的饭,给他足够的发挥空间。

人憋久了,是要哭一哭的,不然真的没法过下去。

黄毛哭够了,起身又给自己盛了一碗饭。

“桑姐,我妈最喜欢吃红烧鱼了,”黄毛吃着自己做的红烧鱼,却怎么也尝不出滋味来,“但我们家每次都吃死鱼,她不让我买活的,只为了省几毛钱。”

“桑姐,死鱼好吃吗?”

孟桑想了想,实诚地摇了摇头。其实黄毛做菜工夫很不错,但孟桑的胃吃惯了好的,虽说黄毛烧的鱼色香味俱全,但跟新鲜的活鱼,定然是不可能比得上的。

黄毛低声说:“我以后,不想吃死鱼了。”

“好,”孟桑说,“我看着你,会变好的。”

“而且,我还欠了立哥很多钱,很多钱。是他以前借给我们家的,不收利息,我还得想办法还呢。”

孟桑还是说好。

“那咱们就先考上本科,然后边继续读书,边慢慢打工攒着钱,等他出来,一次性还给他。”

“到时候,立哥肯定会很骄傲,不会再嫌弃我是个没学上的孩子了。”黄毛终于笑了,眼神发亮,像是看见了不远后的将来:“那样的话,我,兄弟们,立哥,包括你,桑姐,也都会更有面子一些!”

孟桑不语,低头,默默把剩下的硬米饭吃完了。

她快速地眨眼睛,很快把差点掉下来的泪给挤了回去,再抬眼,神色如常。

傻瓜,真是大傻瓜!

她心想。

黄觉新啊黄觉新,张立,还有我们,又何曾,真的嫌弃过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