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在什么地方,直白地提到金银,都很难让人坦然。
秦越见所有人都不说话,不由拧起眉头,将目光放在上一世他认为十分忠君爱国的那几人身上。
此时他们都低着头,看不清神色,不知道在想什么,这让他有些失望。
“端王,依你之见,这官员的商税该不该纳?”
“陛下,”端王上前一步站于列前,“近月以来,城中百姓做生意的人数量剧增,他们做的是小本生意,挣点钱养家糊口,又向户部交了摊位租金,自然不好纳税。”
“可,官员们的铺子却是不同,位于京城最繁华之地,所贩物品不是贵重至极便是生活必须,收益巨大,若分文不交,怕是会惹来民怨。”
吴依在一旁接腔:“就是。经商所产生的利润最多,按理应该交最重的税才是,而大幽的税收大头却是由最为贫苦的农户所缴,实在是说不过去。”
秦越接口道:“各位爱卿既心系百姓,又是百姓表率,自当主动上交商税,以做天下典范。”
大殿里开着铺子的官员都在心中叫苦不迭,他们要是再看不出来三人才做配唱戏,便是傻子。
陛下肯定早就想让官员交税了,却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契机,都怪那吴白衣,逮着句话便大做文章。
断人钱财如同杀人父母,这样犯众怒的缺德事也只有他才做得出来,没爹没娘的人才会这么不顾旁人死活。
话已经说到了这儿,仍是没有人出面应声,主动说要交税的事,全都当起了缩头乌龟。
秦越对着沉寂的满堂文武渐渐失了耐性,眼中的失望凝成了冰,说出的话也冷得让人打颤。
“忠保,传林英。”
林英早就候在大殿之外,她生平第一次进宫,眼睛盯着自己脚尖,不敢乱瞟一眼。
平日里见过的最大的官便是兵马司的差役,如今却要在文武百官议事的大殿里见当今天子,她既紧张又害怕,双腿不停地打颤。
“英子,是我,别怕,一会儿我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
吴大人?
林英抬起头,看到了笑意盈盈的吴依,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那便是陛下,你也见过,还送了吃食给他,拿人手软,他不会为难你的。”
英子仍是不敢抬头,但那两只腿肚子抖得没那么厉害了。
他们的对话在安静的空间里犹为清晰,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秦越冷冷开口:“林英,你昨日到了户部,所为何事?”
林英跪在地上,将上半身挺得笔直,语带骄傲:“民女是去交税。”
“交何税?”
“吴大人曾言,若民女能获利到百两,便拥有交税的资格,昨日,民女凭着烧烤摊子挣得百两银,便去了记部。”
“大幽并未有此政令。”
“虽未有,但吴大人提了,那便是好事。如今修着官道,要花费大量银子,民女没读过书,见识浅薄,却也知道修路是好事,是为了整个大幽好,也想着为大幽出一份力。”
她的一番话质朴至极,却像是一个重重的耳光扇在了众位官员的脸上。
一个小女子尚且会为国考虑,而他们这些读了无数圣贤书,将百姓天下挂在嘴边的人却说不出主动纳商税的话,着实没脸。
秦越欣慰地看向林英,语气柔和不少:“你交了多少税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