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以在封闭蕴识的情况下安然沉睡,也可能就这样悄然无声的死去。
保护赫利尔斯的家臣让开一条过道,黑衣黑发的女孩随后走出来。赫利尔斯一行人在盖尔的指引下避开出逃囚犯到达别墅上层,达芙妮回到房间换了衣服,整装待发,一名年纪相仿的女生身着黑色皮衣,站在她身后,两人手中都拿着贵金属镶嵌的刀,面对大部分的超自然生物,这比枪支杀伤力大多了。
“路已经开了,我们回去。”沙伊达轻轻抚摸柯莱蒂的面颊。
赫利尔斯放下布塞法鲁斯,刀剑着地,“巴托利若能联合抓捕囚犯,今日可休战。”
沙伊达觉得真是荒谬,“我们之间不协商。”
“沙伊达。”路易看了一眼外面,叫着她的名字,虽然在家中习惯作为孩子们的哥哥,看上去像沙伊达的晚辈,但此时的路易俨然是第二代留下来的年长者,路易叫一声她的名字压下她的抗议。
孟氏来的援兵是紧急从附近城市赶来的,没有系统的装备和详细作战计划,数量也不占优势,羽人们带上冷兵器,少数配有枪支,来之前的紧急集合给他们公布了巴托利家族的成员状况,所以任何一名家族成员都不会遭到攻击。斯尼德克尔家族的佣兵从羽人刚到时的措不及防转变成沉稳应对,孟氏家族来的援兵刚才气势汹汹,现在出现扭转的趋势。
又一架直升机坠毁,落进庄园外的湖里,声音传进他们耳中,听力好点的还能听到飞机里斯尼德克尔家臣最后的声音。
这本来是一场两方立场明确的对决,但混进了作为囚犯的第三方,怪物们犹如地下喷泉涌出,朝外围扩散。
百里康屹加入,三种不同的曲调混合在一起让双头蛇分心,蛇头上控制者对双头蛇的控制力减弱,两个蛇头逐渐不能精确地执行指令。
百里康屹并不懂曲调对蛇的思维拨动,乱吹就对了,在笛音干扰下,一颗蛇头失去控制烦躁的摆头撞上另一颗蛇头的脖颈。
孟家的援军为孟羲年护航,几名羽人飞在两人身边。
羽人少年带着人类女孩飞至双头蛇上方时,他们终于看清了。
《白泽图》上记载:“山冕,其状如蛇,一身两头,五彩纹以其名呼之,可使取金银。”
“真是重量级啊。”百里康屹说,没了笛音干扰的山冕振作起来,两颗头颅抬起来看着空中渺小的人。
察觉到百里康屹的犹豫,孟羲年向上飞,羽人们飞到他的下方,应对双头蛇可能发出的攻击。
“怎么犹豫了?”
“那是山冕啊,《白泽图》上的妖怪,这世间这个时代能见到如此的妖物已经是三生有幸,”百里康屹怀有一种敬畏,但是很快这样敬畏的表情又转为一种不忿和冷厉,“这样伟大的存在却成了什么?”
这是她作为一个普通人类的卑微和谦虚,在她眼中吸血鬼狼人僵尸都是带着人类特征的其他物种,而到了山冕面前,她不一定会否认这种神兽的恶性,但一定不会鄙夷它。百里康屹反手取出湛金,但是想到杀了蛇头上的两个指挥者,山冕脱离控制,那更加成为麻烦。
“不过,”百里康屹又说:“哪怕是落到了山主手里,也不能随意放生啊,可惜了是在这么一个时代。”
没办法决定下一步的百里康屹看了一眼别墅大厅,血雨和雪在她眼前落下,没有受到干扰的山冕右边的头颅张开大嘴咬向他俩,孟羲年迅速避开,百里康屹没稳住从他背上掉了下去,羽人少年及时飞下去抱住她。
羽人家臣们围着山冕攻击,一名羽人开枪打中了右侧头颅上控制者的手腕,接着对山冕的头颅开枪,但是这种妖怪并不能被子弹所伤,妖怪体表有坚硬厚实的鳞片,还有着一层油膏,子弹打到身上不是被弹开就是顺着体表滑开。
一名被反弹的子弹扫过胳膊的羽人大叫,“孟鸩!你猪吗?没看见子弹都弹开了?”
“我在试着瞄准它的眼睛!”
孟羲年这才认清楚刚才在身边护航的同胞,“你们两个未成年怎么也跑过来了!”
现在室内战场上吸血鬼马修和牛头的死斗还没结束,显然牛头是认识这个家伙的,非要解决他不可,来自中国传说中地狱的鬼和西方人间的吸血鬼身体不断受伤不断愈合。
南茜飞在空中,一只脚抓着一个孩童,另一只脚上锋利的指甲插进了孩童的心脏。
这个三岁模样的孩童不是妖精,是溪囊鬼,肉嘟嘟的可爱脸蛋和银白色头发,掀开脑后的头发能看见一张红色的厉鬼脸。
溪囊鬼抱住南茜的脚用力挣脱,南茜也受伤了,这只被叫做吸血鬼的蝙蝠妖怪受伤后没有办法迅速自愈,血液从腰部的伤口流出滴到地面。
南茜坐到高高的窗台上,看着地面,她血液的红色相比于别人的颜色要浅,明亮的鲜红,暂时还能分辨。
仅因为反对恃强凌弱的歌曲《whatif》而喜欢歌手DarZanyar的南茜,刚成为吸血鬼时出于本能吸血,也害怕身份暴露杀过人,难以接受变成吸血鬼的事实却又无可奈何。想忏悔,向上帝?确实发生过吸血鬼出于愧疚的向神忏悔的事。
因为那个人类女孩身上带着雨后草地的味道,血液也甘甜,南茜没有控制好自己,松手时对方已经死去。女孩和男朋友路易刚分手,但既然和超自然生物相关,路易又是联盟内距离最近可以调遣的人,他来追查凶手,于是找到了南茜。可能是看见她时她已经满脸泪痕所以心软了吧,十五岁的外貌,孤身一人,问她问题她却不说话。
南茜不需要再为食物杀生,她可以帮沙伊达处理慈善基金会的事务,代表家族出席相关会议。倡导和平的巴托利家族是一个善意的庇护处,而家长第一次和她见面时就说过,想维持善意与和平,很多时候还是要靠暴力。
“要是放你走,你能不作恶人间吗?”南茜对脚上的小家伙说。刺中心脏并不致命,放在烈日下就能立刻把它烧毁,但离天亮还有好几个小时,天亮后也不一定有阳光。
溪囊鬼没有说话,两只小手在拍打,嘴里发出不乐意的声音,像个撒娇的像小孩子,这样的撒娇真血腥。
南茜反应过来:“我有病啊,跟你说这个。”
南茜看见了地上的某处,收力让溪囊鬼掉下去,这样的坠落不足给溪囊鬼造成伤害,但是侧面飞来的一支黄金箭正中他,孩童的身体还未及地便被黄金箭钉到了墙上。
传说中,投胎多次但是每次尚在腹中就因为流产而死去的胎儿阴灵,最终断了投胎成人的念想就会变为溪囊鬼,常利用自己可爱的外表忽悠人,见到人的手就去牵,然后一边装可爱一边把人带着往它家走,人一到家中便成为溪囊鬼的食物,阳气尽失而死。
黄金也没能立刻置溪囊鬼这种厉鬼于死地,它受缚在墙上挣扎,一名抓着黄金锁链的斯尼德克尔家族吸血鬼抬头看了看南茜,转头抓捕溪囊鬼。
牛头这时放开了马修去攻击黄金锁链持有者,更多的吸血鬼佣兵围过去,束缚住了牛头,马修跳到二楼站到自家少爷身边。带领着一批人类、狼人和吸血鬼组成的临时护卫队保障少爷和巴托利家族谈判环境的安稳。
南茜扇了两下翅膀想飞到路易那边去,她的膜翼上有很多伤口,右翼还有骨头被打断了。她起跳,以吊灯为借力点终于到了对面。
不得不说赫利尔斯家的这个水晶大吊灯质量非常好,各种被踩被晃还没有掉下。鲜血溅到了其中几只灯上,灯光被染成透亮的水红色照到大厅里。
南茜暂时恢复为人形,黑色的翅膀变成一套黑色紧身衣。路易扯着布条协助南茜把腰间的伤口先包好,南茜不同意与斯尼德克尔暂时结盟,但是巴托利家“孩子”的意见终究不同于家长的决定,巴托利家族有保守逃出监狱的秘密的责任,而且,“秘约保护联盟”中的“保护”二字代表着:对秘密的保护凌驾于对超自然生物的保护之上。
哪怕是濒危物种,若有威胁他们世界隐蔽性的隐患,灭绝也在所不惜。
柯莱蒂已经出来了,孟羲年抱着的人类女孩同样也需要医生,她被吸血鬼涂了毒液的刀刃割伤,不知道所使用的疫苗够不够强效。
南茜看着赫利尔斯,几个小时前她和路易还有这家伙坐在一起看柯莱蒂的表演,现在还是这几个,不过都成了杀戮表演家。
“要介绍一下吗?”南茜对赫利尔斯说,“这位沙伊达,柯莱蒂的妈妈,伊凡,柯莱蒂的爸爸,我是姐姐。”南茜用着英文,一手撑着扶栏一手捂住伤口,她的手还没有变回人类的手掌,锋利的爪子抠着护栏。
听到这些话的赫利尔斯的表情有些微的不同,那一瞬间南茜在他的眼睛里看见了光彩丧失的全过程,她忽然不忍再说下去。
南茜意识到,她拥有不老外形,便可以假装自己还是那么年轻,而赫利尔斯,或者柯莱蒂或者孟羲年他们,接近二十岁的年纪,对于这个世界来说还是太年轻了。
“盖尔,你和我一起。”赫利尔斯对从中央控制室出来支援的监视员说。
“是。”现在作为战士之一的盖尔手拿着一柄猎刀。楚科奇扫了一眼盖尔手上的刀,那柄猎刀就像是布塞法鲁斯的同胞兄弟,黄金藤蔓缠绕在刀身,只是花纹造型不一样,整把刀比布塞法鲁斯朴素,却是其他佣兵所用武器不可比的。
以赫利尔斯·亨特存在于利兹时,赫利尔斯最好的朋友莫过于从小认识的卢卡斯,姓氏为斯尼德科尔时,盖尔就出现了。他既是服务于家族的工作人员,也是和赫利尔斯一起长大的侍从,就像马修之于维克特。
控制室里的工作人员都称之赫利尔斯为“少爷”,却只有盖尔叫他赫利尔斯,不是因为盖尔不懂自己和赫利尔斯地位的差别,而是从小到大的习惯和家长不纠正的许可。
盖尔联系控制室的负责人,要他把最新与巴托利家族暂时结盟的命令传达至庄园各处。达芙妮带着自己的随从去了楼下,在这种时候别管什么立场还是保命要紧,她只希望她的老师没有被那些逃出来的囚犯发现并杀掉,不然又要换了。
拿黄金锁链牢牢捆住溪囊鬼的吸血鬼稍微松了口气,“少爷英明。”他是吸血鬼,但觉得就连那为数不多的几个活人都更像恶鬼。
“柯莱蒂说,五分钟后还有呼吸就擦去无生咒。”楚科奇看着伊凡。
“嗯。”伊凡同意。
“别让她醒来。”南茜摇头,看着柯莱蒂的手腕,伤口被楚科奇包好了,南茜在想柯莱蒂还剩多少血。
楚科奇说,“我想她还有什么打算。”
“她总是有自己的打算。”南茜看了一眼沙伊达,她觉得没人会被自己说服,她干脆跳下楼去抓捕囚犯,一名妖怪射向南茜的尖刺被蝎子怪用钳子拦了下来。
南茜不敢看咒文被擦掉后是什么情况,她不想看到李山泽无法醒来,也不想看见她曾经见过的那双红色眼睛。
路易随后跳下来,以人形拦住一只狼人的去路,斯尼德克尔家族的佣兵们都带有家族给的标志,这只狼人全身黑色,纯净自然微微发亮,还没有打上斯尼德克尔家族所有物的烙印。在路易失神的瞬间狼人绕过他,紧接着拦住它的是几颗实弹从空中打下,打伤了狼人背部,吸血鬼从后面过来将狼人束缚,立刻叫了医生。
狼人盯着路易,路易懂这样的眼神,但是他冷漠的回应,希望这个庄园地下监狱的闸门尽快关上。
李山泽在做一个梦,准确来说是看着尹惜川的记忆。
楚科奇牵着尹惜川走进巴托利家的大门,那是1919年的冬天,英国伦敦,他们一家住在威斯敏斯特。短短十年内巴托利家族向波索欣家族嫁去了一个女孩,却新添了三名女性成员。
中国女孩学着西方人的礼仪和他们行礼,沙伊达热情的给她一个拥抱,尹惜川却被冻得够呛。
沙伊达正抓着女孩的手臂读取记忆,就像一本被血液浸染的相册,沙伊达只抓住了李山泽梦的最后片段,接着电影回放出更多杂乱的片段。
沙伊达抓紧时间找李山泽最新的思想,接着她从李山泽的大衣口袋里拿出那一叠符纸,墨迹早已干燥的符纸重新吸饱了年轻人的热血,纸上的字鲜艳欲滴。
伊凡看着女儿的脸,接着牵了一下妻子的手,沙伊达看了他一眼,没提出异议。
伊凡把手按在女儿的脖颈上,这个顽强生命的脉搏还在跳动。
他似乎看到了赫利尔斯的未来,因为知子莫若父,他很清楚柯莱蒂的想法,只要她没有彻底死亡,就不会多加顾虑她做一些事需要付出的代价。
他擦掉了无生咒,给柯莱蒂提供一个选择的机会,地狱也许就藏在转角,但必须要李山泽自己去找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