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个小时之前，百里淮和百里康屹在伦敦吃饭时女生也说了这样的一句话。不知道这对年轻情侣是否一起聊过这句话，女孩说那句话的时候莫名其妙的放下刀叉，坐直把本来放得好好地黑色琴盒又摆放了一遍。
“康屹说为时过早确实指了年龄，但是她还有一个原因希望再拖后一些。”
白暮看着百里淮，十七岁的男生并不着急，百里淮以为白暮是想确认以后不需要相亲，但要是真到了白暮得相亲的地步，李山泽估计得着急了吧，她一定会想“去哪儿找一个配得上我师弟的女孩呢？”不过白暮只是觉得：他们在缆车上看风景的时刻很适合求婚。
“她这一次去英国找李山泽，对任何人的理由都是旅行。家里对女孩更为保护，对于康屹，他们不希望康屹参与到计划里，康屹从小到大家庭观念很重，她觉得是亲人，就一定会为其做些什么事，她想等一切结束，觉得可以安定的时候就会来考虑你求婚的事。”百里淮顿了顿，“这些话是她希望我告诉你的。”
“等一切结束。”白暮有了清晰的思路，并且相信自己的猜测，他了解百里康屹，也觉得再无她可代替。“也许她想要的是，我能和她一起，帮师姐结束一切，想久远一点，说为时过早，因为我们还有时间再经历一些事，她希望这是我能和她一起做的事之一。”
百里淮觉得白暮说得太对了，百里康屹想要的东西很快就能被理解成一个包括了他们两个人的愿望。
还好百里淮知道百里康屹的取向，不然都要怀疑她的真爱到底是白暮还是李山泽。
百里淮说：“李屏玚的灵童中有一人寿终正寝，其余大部分早早被诛杀，有几次灵童被人利用甚至挑起战争，影响在不断的扩大，很难会以和缓的方式结束。尹惜川恶化变成李屏玚，被巴托利家族诛杀，几十年后出现的灵童是一个碎魂者，所以除了和以往每一任灵童的有李屏玚意识潜伏的情况，还有李屏玚是脱离出来存在于这个世界某一处的情况，虽然没人能看见李山泽的未来，但还是有人预计这一世，可能迎来会终结这个轮回的战争。”
白暮说：“我想起木长老这一次闭关前对我说的句话，他说这若是中国象棋上的战局，李屏玚是来自于唐朝的李将军，那么未来会有一名货真价实的帅，两人会走出那个方框，单枪匹马的决战，我以为师姐能对称的成为帅，但是师父并没有这样回答，他没有回答，师父看不到师姐的未来，师姐自己也看不到自己的未来，师姐是阴阳师，能预测短期的未来。”
“详细来说她只能预测近期的死亡，不过凭这点她也算是一名很不错的算命师了。本来被派去利兹的不是李山泽，她应该晚一点，等时机再成熟一些，万事俱备只欠她时登场，但可能，只想从林虞近开始就亲力亲为吧。”百里淮说。
“康屹要加入保护者的行列吗？
“家里长辈不会同意的，但她已经这样做了，考量到了性命却还是这样选择，她很认真。”
“她一直都是以不违背正确三观、基本道义和谛青山条例为基础，然后做她任何想做的事。”白暮非常了解百里康屹。
“你会向百里家说明娶康屹的意愿吗？”
“还没有想好。”白暮回答的挺快。
“那就好。”百里淮反而放心了，要是这个甚至还没成年的男孩斩钉截铁的回答“会”，百里淮会觉得不够踏实。
白暮听他这么说有些疑惑，百里淮只是对他笑了笑，没做解释。
未来是不确定的，白暮有可能成为百里家未来的女婿，一切都为预期准备着。百里淮作为会继承家族所有秘密的这一辈的孩子，要告诉白辰的弟弟关于百里家的一些事。
“关于十五年前百里修家的火灾，我曾经担心李山泽想起一些被消除的记忆，其实康屹也知道火灾的内容，但是我相信她即使无法考量，也会保守秘密。”百里淮说：“百里摧城成为李山泽，或者说柯莱蒂后，康屹在家族同辈中的排行由第五成为了第四，实际上她出生的时候，是第六。有一个年轻，不，一个很小的孩子，她是真正的老四，世族的孩子，名叫百里惠城。”
“摧城和惠城。”白暮听出名字的巧妙，他让自己看上去是在听一个不相关的人的经历。他应该镇定，这样的人连亲眼观看死亡过程都应该是淡定的，但事实上白暮十七年来还没有杀过人，他杀过不能称为人的东西。
白暮知道百里家分为世族隐族，和一些其他历史长久又玄秘的家族一样，隐族继承传统，世族发展社会关系。他不太了解百里家成员状况，除了所认识和听说的百里隐族成员，世族成员极少出现在谛青山，只大概知道家族人丁比较兴旺。
“在我印象里妹妹调皮，不称心就会发脾气，但随便花点心思又可以逗乐，姐姐惠城小时候内向，喜欢画画，别人玩耍她就在一边看着，也有早就被人发现的歌唱和绘画天赋，当然，我也没见过她长大后的样子。那天父母不在家，家中大火，父母被邻居通知回来，母亲到房子里找人，看见已经死去的大女儿和站在楼梯上冷眼旁观的小女儿，后来证实姐姐是被妹妹杀掉的。”
白暮觉得五脏六腑都要被冻住，他的想象力一向不错，但白暮要是曾和她一起参与过要杀死目标的任务，就不会惊讶于她平时不会表现出来的样子了。
“随父母回来的还有百里家的其他人，叔叔和我父亲随后进入房子，把摧城和她的母亲救出来。小女儿仿佛走火入魔，双眼通红，爸爸用术法镇压使她昏迷，幸亏那年她还只是一个小孩。”
“带回谛青山检查，得出的结论是这一次李屏玚的灵童出生在了百里家。闻讯赶来的巴托利家族和百里家起了争执，巴托利家族要保护灵童，而女孩的亲人要杀死她。谛青山长老建议等百里摧城醒来看她的状态，因为谁都知道李屏玚立下的诅咒未破，他们禁锢不了她的灵魂，命运的缠绕会使她继续轮转，即使杀死灵童，也只是将祸患移到几十年后而已。”
“百里摧城在监视下醒来的时候，睁开眼是一双红色眼瞳。巴托利家没有办法，按原则要杀死孩子。家长伊凡准备对孩子开枪，我叔叔撞开他用身体护住了自己的孩子，伊凡重新站起来准备连我叔叔一起杀死的时候，他和在场的其他人都愣住了，孩子眼睛变成了黑色，她开始哭泣，寻找妈妈。”
“恶化没坚持多久，又变回了原来的百里摧城。”
“有人坚持留下这个居然能把恶化压回去的孩子，特别是摧城的父亲和巴托利家名叫楚科奇的吸血鬼，他们为小女孩有机会活到现在创造了最早的条件。百里摧城留在谛青山上，关进房间监视六个月，期间关于她的去留召开了多次会议，根据监控的反映，还有巴托利家族等方面的努力，最后一次会议后，百里家将她除名，但也转变了对于灵童的立场，巴托利家族收养了她，我叔叔以余生留在纵横塔上换取谛青山对摧城保护。一场火灾，妹妹掀起大风大浪，姐姐默默地死去。”
白暮说：“所有牺牲都是惨烈的，没有亲眼所见，想象也是如此，因为惠城的牺牲才能早早的发现灵童。”
“是的，”百里淮不置可否，“李山泽有对你讲起过她的母亲吗？”
“她只承认巴托利家女主人是她的母亲。”白暮皱起眉来，想起那场火灾，“为什么要把两个那么小的孩子留在家里？”
“不只有两个孩子，摧城的外祖母在家。那场火灾之后在废墟里只找到了百里惠城的尸体，两个孩子的外祖母不见踪影。摧城的妈妈在受到火灾和失去孩子的刺激后精神失常，这倒也是一件好事，我们就不用费劲心思来向她解释她的母亲又去了哪里，没有人再见过那个老人。”
“也许失踪，反而是一件更为可怕的事？”白暮猜测，他的猜测总是令人感到可怕的准确。
“十五年了，那个老人不见踪迹，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又带着什么样的秘密。”
“没有人询问摧城的母亲吗？”
“摧城的母亲叫陆墨菲，通过读心术知道了她的一切。陆墨菲的姨妈是谛青山弟子，毕业后回到社会作为观察员为谛青山寻找潜在弟子，陆墨菲父亲早逝，姨妈一家给予帮助，在陆墨菲眼里母亲和姨妈都是普通人。秘密不需要太多人知道，一具买来的尸体被烧毁假冒，谛青山的长老给她进行精神治疗，巴托利家的女主人，那位鲛人，修改了陆墨菲的记忆，所以在陆墨菲的记忆里，那场火灾里因为小女儿，同时失去了自己的母亲和大女儿。李山泽说妈妈的时候只提巴托利家的那一位，因为她和自己的生母互不承认，甚至，后者厌恶前者。”
白暮轻轻叹气。
“惠城已经死了，两姐妹长得一点其实不太像，也没能想象惠城活下来会是什么模样。鲛人看到陆墨菲的精神状态，陆墨菲本打算把女儿关起来，把所有的失去变成固执的保护，一个普通的母亲不知道我们的世界，所以宁愿她憎恨，也不要让她的母爱成为盲目，因为大家都看到了百里摧城的价值。百里摧城成了巴托利家族成员，谛青山弟子，她被保护也得到训练，这才是她需要做的，最后能救她，解脱灵魂束缚的只有灵童本人。”
白暮忽然想喝水，虽然话说得更多的是百里淮，他才更应该感到口渴。
百里淮说：“陆墨菲现在过得很好，新的家庭新的一切，和噩梦般的记忆相比就是天堂和人间，陆墨菲的姨妈到去世都在为谛青山工作，甚至是临终前住院也在发掘医院内有潜力进入谛青山南惟派的小孩，却始终找不到自己的亲妹妹。”
“师姐和康屹知道百里惠城的存在吗？”
“杀死惠城的是被李屏玚意识扰乱的摧城，但鲛人把摧城记忆里有关她姐姐的一切都删除，免得以后李山泽会好奇的问起来。康屹不久前意外翻到旧版的族谱，看见了百里惠城的名字。她询问了她父亲，其实早晚也会知道。”
“也许这就是她决定去英国找师姐的原因，有人问起就是她想去澳大利亚，师父却建议她去英国。”白暮说，“去美国大学面试，去那边看家族安排的工作环境时她只带简单的行李，这一次说去旅游但是带着她的武器，她没有提前说几号走，昨天给我发了个短信说出去玩了，会好好考虑求婚的事，其实我知道，等家人同意了她才会肯定下来吧。”白暮太了解康屹了，她很重视父母的意见。
“我的叔叔婶婶都挺喜欢你，爷爷也很喜欢你，你为什么自主申请加入李山泽保护人行列？”
“我信任自己，叫别人来，还不如自己安心。”
“那最开始呢？哥哥因为保护李山泽而死，你还跟着他的路走？”百里淮这话说得犀利，他也不准备拐弯抹角的试探。
“我不能死，师姐也不能死，吕橙不处于我们的世界，但大概了解一些，她讨厌师姐。我要走的就是和吕橙不一样的方向，哥哥死了，我要和他一样保护李山泽，不能让他的牺牲毫无意义。我知道一定有人监视着吕橙，毕竟知道一些秘密就怕她会说出去，也怕她会伤害师姐。”
早亡的白辰和吕檬分别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而弟弟和妹妹有着对立的观点。
“她怎么可能伤害到李山泽？”百里淮没明白白暮的话，甚至觉得白暮难得搞笑了一次。
“她是吕檬的妹妹，凭这一点就有很大的优势。听孟羲年说，吕檬对师姐避之不及，遇见了就是恶语相向，我刚开始疑惑，巴托利家女主人为什么不直接把吕橙记忆里师姐的部分删掉？她们可以重新认识，或者不认识也没有关系，接着孟羲年说师姐应该是，不想和吕橙重新认识吧。”白暮皱起好看的眉头，不明白原因。“等等，师兄你有没有检查过这个，”他指指头颅，“不会有摄像头或者监视器之类的吧？”
百里淮愣了一下：“不会有，当然不会。”
“嗯，”白暮说：“那没有别的事，我回去休息了，明天有一个任务。”
“好。”百里淮说，发现确实很晚了。
“羽人孟家已经派出家主的儿子孟羲年，还是有新人被不断挖掘，我这次是去招新的。”百里淮并没有问白暮的任务是什么，任务内容分轻重，轻的虽然不是禁忌，但他还没遇到过主动对计划参与人之外的人讲述任务内容的。白暮又说：“我拿到任务的时候不是很惊讶，虽然我要找的人住在精神病院，是一个病人。”
“注意安全。”百里淮说，听上去客套，但的确是希望白暮能安然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