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凶神恶煞的模样,跟张牙抓舞的小老虎一个样,完全没杀伤力,宁郇睨她:“谁看你了?你个蠢丫头!”
小女崽闻言,气得满脸通红,呸道:“你才是个蠢丫头,不对,病罐子!”
她气得要死,从船里找出皮水壶,打开往他身上一洒。
宁郇躲避不及,被冲得满身是水,没见过那么野蛮的丫头,他愣在原地,然后大哭出声。
见他大哭,小女崽一点都不带怕,反倒是哈哈大笑起来,“我不过是泼水,你怎么的就哭了呢!这也太弱了吧?我江阴儿女面对这祸事,都不带怕,反泼我一身。”
“小弱鸡!”
小女崽吐舌头,给他做鬼脸。
一灰溜,像狡猾的鱼儿一般跑了。
留下宁郇在原地咬牙切齿,恨得牙痒痒。
他们这仇就这么记下来了。
江阴的世家大族只有沈氏,宁郇很快就再次见到那可恶的小女崽,父君带着他去见沈氏族长,在那清幽老宅中,他听到悦耳清脆的笑声。
记在心里太久,他猛地就反应过来,像炮仗一样冲过去,父君拦都拦不住,到了庭院一瞧,果然是那可恶可恨的小女崽,他气呼呼地跑过去。
那小女崽一下就注意到他,认出他来,但脸上一副单纯娇弱的模样,乖巧可爱的问道:“这位姐姐是谁呀?为什么凶巴巴地看着我?”
宁郇刚想说话,就被赶过来的宁父提起来,冷硬黑沉的脸绷着,听到小女崽的话,顿时眯起眼睛。
宁郇,危!
被沈洛兮欺负,是宁郇的宿命。
沈氏靠着这次皇帝南巡避暑机会,一步登天,沈家嫡系更是从江阴来到盛京,成为皇帝宠臣。
而宁郇的秘密,也很快被沈洛兮知道。被揭穿那天,沈洛兮一脸狡猾奸诈,摸着脸道:“阿郇,我实在没想到,原来这么一个甜美娇弱的小女郎居然是男郎,你可骗我骗得好惨呐!”
语气哀怨,架不住沈洛兮一脸奸诈好玩,似乎找到什么有趣的玩意儿。
宁郇打了寒颤:“你莫要乱来,我可是堂堂正正男儿郎,绝不会受你屈辱!”
嘴上这么说,却还是招架不住阴险狡诈的沈洛兮,两人度过十分愉快的少年时期,女郎长的越来越美,宁郇的目光不由慢慢挪到她身上。
他想,若是他恢复男儿身后,娶了她也是件好事情。
却不料湘王有意,神女无情。
沈洛兮喜欢上了盛京才华横溢、风度翩翩的少年郎,出身陈氏世家,自幼聪明绝顶,智若神人,生的芝兰玉树,盛京中哪里有女郎看得上别的男郎,都被他吸引了。
许是沈洛兮初展风华,那少年郎和她关系也贴切,颇为照顾,她陷得愈来愈深,和他一起的时光也变得更少。
京中甚至有人传闻陈绛臣和沈洛兮青梅竹马,天造之和。
可恨!
他摔坏了茶杯,明明,明明他才是她的竹马之交!
他心中妒恨不已,却又没有办法,只能一边看着他们甜蜜,一边心中嫉恨,就像小老鼠一样,躲在阴暗角落,眼巴巴看着他们幸福。
他和她终归无缘,连送他回疆外历练都错过时间,他一人一马单骑,从盛京一路跑到燕北老宅,像要博取战功,正大光明回到她身边。
当他军功赫赫,她却入宫为妃,成了那老皇帝的妃子,皇帝老掉牙,瘫痪在**,连说话都说不出。
后来,她的确坐上了太后的位置。
如了沈家的愿,成了天底下顶顶的贵人。
后悔吗?
宁郇也不知道。
十二年春。
世家反了,以陈家为首者率先领旗逼宫,要将新帝逼下台,扶持傀儡上位。
新帝大怒,密诏宁郇五十万大军回京救驾,属下皆下跪求他三思后行,宁郇沉默一夜,想起那日冷柏树下野桃烂漫里少女一脸含笑瞧他,决心回京救驾。
那日,沈氏和陈绛臣掰了。
太后不愿大李天下倾覆,陷入战乱频发年岁,与陈绛臣意见相悖,两人闹得并不愉快,昔日爱侣转目成仇。
朝堂之上保皇派和世家派你争我抢,终于引发一场大战,北地瘟疫四起,南方江河翻涌,无数百姓流离失所。
天子之下,为了权力争抢。
大李的天下终究乱了。
盛京成了厮杀血腥之地,世家皇族斗得你死我活,太后沈氏被逼上城墙,无望站在那,举目四望,一派萧条断壁残垣,残臂破旗荏立。
她绝望一跃。
结束自己短暂又波澜起伏的一生。
却不知有人捡拾她的尸体,一步一步踏出城外,大军之前,他泪流满面,抚摸着她的脸,跪在佛寺前祈求来世再见。
主持悲天悯人,慈悲的老脸上血痕斑驳,送走一众又一众年轻沙弥,他道:“你与她本该有道缘,只是这缘虚无缥缈,印在来世途中。”
“或是来世再见,你可记不得她了。”
主持摇头。
他迷茫,怎么会记不得呢?他和她自幼相识,才是真正的青梅竹马,所有冠在那陈绛臣身上的事情都是他。
来世一定能记得。
他忍痛将她葬在佛寺里,带着五十万大军收定天子门下,帮着李朝皇族平定世家大乱,末了,他卸去身份,合着她一起葬,抱着她,不再分开。
千百年后,李朝覆灭,现代降临。
那道灵魂穿越时空,来到现代,这次再也不会和她分开。
她在,他亦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