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佳想,啊,我得找时间整理李子明的房间。
正因为是必须要做的事,所以,他立刻做。
将李子明曾使用过的物什,用床单包成了一个小包。原本,他还在想自己是不是还得将这些留下,以便BE集团和国家今后的调查。可只犹豫了一秒,他就又想,去他妈的吧。
对。
去他妈的吧。
他心说,我现在都不知道自己以后会如何。
他心说,或许下一个死的就是我。
蔡安娜曾捅过孙吾,可最后杀了孙吾、宰了李子明的却都是我。
谁都别惹我。
惹急了我——他想,老子谁都照杀不误。
胸口憋得慌,却除了喝酒而外,再没有别的解压方式可选。倒不是说,他已经厌倦了蔡安娜的身体,而是这会儿一看到人,他就害怕——无论是杀人还是被杀,他都不想要。凭什么李子明就一定得死呢?他问自己。凭什么呢?
“我谁都敢杀。”
他小声嘀咕着说:“我现在谁都敢杀。我谁都能杀,我什么都不在乎。”
他……
他自认是无敌的。
所以,他喝酒。
就因为喝酒能让人变得醉醺醺的,能麻痹头脑,能让人沉浸在欢乐的麻醉与幻想之中,能暂时忘却一切的不愉快——据说,古代人喝酒是为了,借酒消愁?他问自己:你写得出什么绚烂的诗歌吗?若是不能,就趁早离了这些会损害你健康的酒吧!
让它们滚吧!
可结果,他却在喝。也不知灌了多少,本以为已经干了许多,一数瓶子,却连第二瓶都没能喝完。只是,人却渐变得醉醺醺的,恍惚间、模糊中,就好像桌子对面有一个影子,也在与之推杯换盏,吹嘘着曾经的经历……
(李子明死了。)
他又告诉了自己一遍。
这是他死掉的第几天?
昨天……
虽然是昨天才发生的事,可是,却好像离得很近、很近,也似乎已经过去了很久。
他恨李子明。
恨那个人。他恨那个自己为之付出了许多,却遭残忍背叛,甚至在背叛后反遭反杀的蠢货。
“死掉的时候……”
对着空无一人的对座,他小声问:“你在想什么?”
吸一口气后,许佳慨然说:“哦——对!”
“你不晓得你是谁。”
“你以为我知道你是谁。”
“可我哪知道你是谁?!”
“……”
终于,他落下肩,头垂着,脊背下沉,下巴压在桌子上,身体却笼罩在这片忧郁的薄光中——妈的!他想。这帮BE集团的狗杂种们,当初搞这个娱乐室时,肯定没安什么好心!昏暗的灯光,孤独的环境,纯粹是为了把人逼疯!
“阴谋。”
他说:“你竟然……觉得我才是阴谋的主使?”
如此问过后,他颌上眼。痴傻一笑:“你抬举我了。”
他朝后一仰,头往高抬:
“真抬举我了。真的。”
“从前还真没人这么抬举过我。”
“幕后黑手?”
“嘿……”
许佳擦了擦眼角,但那儿却没有泪水。
他只感觉眼睛又干又涩。
“伙计。”
他道:“反正你死了。我跟你,说几句掏心话。”
“……我从前真是个傻子。”
“BE集团说什么,我信什么;BE集团说招聘,我信了;说我通过了,我信了;叫我培训,我就去培训;让我照看那耗子,我就也做——我那时还真以为他们是为了全人类的将来着想。我当时,还真觉得自己在做什么伟大的、了不起的事业。”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哪怕就我一个。”
“是,没错。”
他站起身:“这儿就我一个。”
走出去,走到房间中间。他环顾四周,继而张开双臂缓缓转圈:“就好像这一切都挺幸运似的。来了这儿,全都是我一个来。过去?过去我可从没想过那么多。你说是吧——连试用的工资都没有,好几千万的薪水,容后再发。你说,我难道不该比你更犯愁吗?”
他抬起手,轻将食指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
“你说。”
他问空气:“你说,你到底把我当成了什么人?”
“我许佳,真就是你以为的那种人?”
“我坏,我不是好人,我邪恶。”
“我是你以为的这种人??”
他打了个酒嗝,沉在胃里的酸腐的酒气,莫名上涌:“好了。你现在完了。”
“我也差不多快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