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峰在C型空港指挥屏中见到了离奇的一幕:一架太空墓地的守卫航天器上外挂着一架小型地球民用飞行器,而航天器上的冈图正在申请着陆。
墓地副总迪诺仓皇建议道:“不要批准,这很可能是冈图被敌人俘虏了!”
上峰则撇了迪诺一眼,批准了此次降落:“不批准怎么办?冈图是因我们而去的,我们要让他流浪宇宙吗?”
十分钟后舱门打开,出现在上峰和迪诺面前的有冈图、萨斯、真田、高程、老根和处于异常状态的旺川父子。萨斯怀里抱着一具面部被遮挡的红衣尸体,旺川则趴在高程脚边,不断嗅着自己的身体。
看到上峰后冈图立时上前躲到他的身后,并指指萨斯说:“他们想要入葬。”
上峰点点头,又看了看怪异的几人说道:“我们是商用墓地,你们需按正常流程购买墓位才能入葬。”
高程点点头,举起触控仪道:“我们有钱,但我们很赶时间,请你们赶紧入葬。”
上峰又打量了他们许久,回道:“好的,请跟我来作登记。”
高程刚要上前,真田却突然拉住他,低声提醒道:“小心警察……”
高程一愣,这才想起他们现在属于地球逃犯,如果按正常流程登记信息,说不定樊迪还可能还会变成“人质”被警察加以利用。
但他又看了眼憔悴的萨斯,明白不入葬肯定是不行的。
而此刻的上峰和迪诺心里也有顾虑。一般要将亲人入葬在太空墓地的客人,都是将遗体先在地球冷冻起来,再通过每月一次的殡葬专用太空梭运送。他们还从没见过驾驶飞行器,将遗体亲自运到太空墓地来入葬的,这成本实在太大了。
迪诺又看了眼行为怪异的旺川,小声对上峰道:“我看他们不是正常人,这具尸体很可能有问题,比如里面藏有炸弹什么的。”
上峰也在想,导弹事件还未明朗,他们的飞行器还强行和航天器对接着,再加上他们现在一副不敢登记身份的样子,看着实在不像是正常的客人。
两组人就这样面对面僵持着。一边的冈图不知发生了什么,抬头看了看上峰,忽然对高程大声道:“喂,你们倒是先付钱啊!付完钱什么都好说。”
高程点头:“我们可以支付足够的金额,但请不要为我们做任何形式的实名身份认证与登记,否则恐怕会对墓地不利。”
如若不是前不久的导弹事件,上峰还真不知道高程这么说的意思,毕竟这里除了墓地什么都没有。但现在他却点了点头,对高程道:“可以不登记,但我要知道真相。”
“你不需要知道。”从未开口的真田突然上前两步,直接将手伸进大衣,看着上峰道,“要么你帮我们入葬,要么我们自己来。”
上峰哑然,他还从没见过这种抢劫式入葬的客人。好在冈图立刻抱着他大声劝道:“付钱付钱!说这么多,你们不付足钱就说什么都不行!!”
迪诺看真田是动真格的,满头大汗地一边给上峰使眼色一边也连忙打起圆场:“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当然可以入葬,我们先入葬,先入葬……”
见真田将手从大衣中抽出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但他这个行为,反而让上峰不再怀疑他们和导弹事件有关了。这么想入葬的人,是不会想要轰炸墓地的。
“你们到底代表谁。”上峰看着真田问道。
真田回看上峰,冷冷回道:“代表失去亲人的人。”
……
一行人都没了解过太空入葬,不知道过程会如此隆重耗时。
工作人员先是将遗体彻底洗净妆扮整洁,再装进一具长着翅膀的人形水晶雕塑中。雕塑内部是抽真空的,遗体在内永远不会腐坏。
由于樊迪的头部受到重创,墓地方居然导出了萨斯触控仪中的樊迪全息动态图像,再影印到雕塑内部使其头部恢复如初,细看尸体也似乎只是安然入睡了一样。
之后墓地又根据逝者生前信仰的宗教来决定入葬仪式。樊迪是无神论者,雕塑就被摆在一颗椭圆形的超小型人造卫星上。卫星托举着樊迪雕塑,慢慢绕着太空墓地飞了十二圈,并让亲属在这过程中对其进行星空追悼。
一般地球上的客人都是在墓地全盘准备完,再开始全程一小时的直播追悼。萨斯他们身在现场,弄完这一切已经花了足足三个小时。期间高程不止一次提醒真田,说若要追上浪花不宜在墓地浪费太多时间。但当萨斯在与逝者的关系上写下“丈夫”,而真田写下“兄长”时,高程和萨斯都沉默了。
“请问……她叫什么名字?”
负责入葬的工作人员不论是从地球还是从萨斯触控仪的信息库中都找不到樊迪的姓名,好奇的问真田道。
真田没有说话,反而看向了萨斯。
萨斯也没有说话,将脸埋入了掌中。
“先生?”工作人员再次追问。
“樊……”萨斯痛不欲生,“樊迪……”
星空追悼会结束后,工作人员将水晶雕塑运到了场外的正式入葬处。这里是长长的暗绿色墓田,由上下结构的板块组成,板块之间通过磁力维持着稳定结构,没有任何多余的柱子或是玻璃。
在这里,遗体将毫无阻碍地融于星空,和地球一起围绕着太阳的黄道面在宇宙中永世漂流。
老根为照顾旺川父子就没有跟来,水晶雕塑前只有萨斯真田和高程。萨斯长跪不起,始终低着头一语不发。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但也知道现在不需要说话。
没有大气层的遮挡星空格外清澈,黑色的幕布与白色的星光形成鲜明对比。萨斯跪在剔透的雕塑前,繁星照在雕塑上又反射进萨斯眼中,樊迪那凄美的轮廓令他再也无法挪开半步。
许久后,高程小声对真田道:“我们……真的该走了。”
真田点点头,轻轻拍了拍萨斯肩膀道:“我们去戴森云,找到浪花后过来接你。”
萨斯仍一语不发。
他一直忍着,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