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现在,也需要地球上最强大的望远镜才能看到我们,而且,就算看到了,我们也只是一个小点。”
有一段时间,我默默地凝视着月亮。
“这里是一个世界呐。”我说,“比起在地球上,在这里会更加强烈地感觉到这个世界。人们也许……”
“人!”他喊道,“不!别再想那些了!你把自己想象成一个超级极地探险家,正在探索荒凉的太空。看那边!”
他挥手指着下方一片闪耀的白色:“没有生命……到处死气沉沉!巨大的死火山、熔岩冷却后形成的荒野、翻滚的积雪、冻结的碳酸或凝固的空气,随处可见塌方、裂缝和深渊。什么也没有发生。两百多年了,人类一直在用望远镜系统地观察这个星球。你认为他们看到了多少变化?”
“没看到变化。”
“他们观察到了两次无可争辩的塌方、一个不太确定的裂缝和一次轻微的周期性颜色变化。仅此而已。”
“我都不知道他们能观察到这些。”
“事实的确如此。至于人……”
“顺便说一下,”我问,“使用最大的望远镜,能看到月球上多小的东西?”
“可以看到一座相当大的教堂。当然也可以看到城镇、建筑或任何类似人类手工制品的东西。也许还可以看到昆虫,比如蚂蚁大小的昆虫,在深洞里躲避月夜。还可以看到一些地球上没有的新生物。如果我们在月球上找到生命,那很有可能就是昆虫。想想不同的生存条件吧!生命在月球上度过一天,相当于在地球上过十四天,十四天呀,没有云,一直受到太阳光照,然后便要经历同样长度的黑夜,在寒冷而明亮的星星下,月球越来越冷。在那样的夜晚,一定很冷,达到了绝对零度,比地球冰点还要低273摄氏度。不管那里有什么样的生命,都必须在夜晚进入冬眠,到了白天再起来。”
他沉思起来。“可以想象月球上有蠕虫之类的虫子。”他说,“它们吸入固体的空气,就像是蚯蚓吞进泥土,还可以想象长有厚皮的怪物……”
“顺便问一句,”我说,“我们为什么不带枪?”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不能带。”他断言道,“反正我们必须去月球。有什么情况,到了就知道了。”
我想起一件事。“月球上一定有矿物质。”我说,“就算条件再恶劣,矿物质总会有的。”
不久,他告诉我,他想改变一下航线,让地球在一段时间内对我们产生引力。他要把一扇面冲地球方向的百叶窗打开三十秒。他提醒说到时候我会头晕目眩,并建议我把手靠在玻璃上,以免摔倒。我照他的话做了,把脚搁在一捆捆的食品箱和气瓶上,免得它们砸在我身上。然后咔嗒一声,窗户弹开。我笨拙地趴在玻璃上,脸也贴着玻璃,我从自己张开的手指间看了一会儿黑暗的太空,我看到了我们的地球母亲,她是下方天空中的一颗行星。
我们离地球仍然很近,卡沃尔告诉我这个距离大概是八百英里,那个圆盘般的巨大天体填满了整个天空。但很明显,地球是一个球体。我们脚下的大地笼罩在一片朦胧的薄暮中,但西边是辽阔的灰色大西洋,那里的日光正在渐渐退去,大海犹如熔化了的银一样闪闪发光。我想我认出了法国、西班牙和英格兰南部云雾缭绕的海岸线,然后,随着咔嗒一声,窗户再次关闭,我缓缓滑过光滑的玻璃,我发现自己陷入了一种异常混乱的状态。
最后我的心再次恢复了平静,有一点似乎相当肯定,月亮在我的脚“下”,地球与我在同一水平线上,而自从开天辟地以来,大地就在包括我在内的人类的“脚下”。
我们做任何事都不需要用力,我们的身体失去了重量,干什么都轻而易举,以至于我们都上路将近六个小时(卡沃尔的精密计时表是这么显示的)了,都不觉得饿。我惊讶于时间就这样流逝了。我只觉得时间过得很慢。卡沃尔检查了吸收碳酸和水的装置,说它运转良好,我们消耗的氧气特别少;我们此时无话可说,又没有其他事可做,只好睡大觉,我们把毯子铺在舱底遮挡住大部分月光,然后互道晚安,各自进入了梦乡。
我们就这样睡觉、聊天、阅读、吃东西,不过我并没有太好的胃口,但大多数时候,我们都处在似睡非睡、似醒非醒的静止状态中,我们熬过既非白天也非黑夜的时间,我们在寂静无声中,轻而快地飞向月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