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陷于泥泞沼泽的人，此时此刻，就像是伸出手，试图抓到那一抹光芒。
淋漓鲜血，突然浸透鼻息。如果说，他本不是大运之人呢？
江运活动着右手的四指，破碎的皮肉间还混合着泥土。
“哎呀，江运爬出来了呀~”
矫揉造作的女声在江运头顶传来，江运就像是一下被扼住了咽喉。
尘土落在自己的眼睛里。
他的眼珠难以分辨坑外的人，但是，对于这个女人，就算是化成灰了，他都认得，他的曾喜欢的——秦岚。
绣花鞋轻轻捻过他的手指，秦岚唇边还带着小小的惊恐，“哎呀，竟然是诈尸了呢？快来人呀！还不把江运埋了！”
猛地一铁锹土，就砸在江运的头顶。凌乱的发丝，曾经佩戴着金凤冠的发丝，被一刀刀割掉。现在头发如狗啃，面容如厉鬼。
铁锹重重地拍了过来。拍在他的头顶上，带起一片鲜血。
“秦岚！我求你……”江运突然哑着嗓音，用另一只手去够秦岚的裤腿。
秦岚动了手，几个人就停止了动作。
秦岚蹲下身，曾经他是烂泥，被江运使唤，但是现在，听听呀，是江运在求他！
秦岚碾了碾他的手指，听见江运倒吸一口凉气后，这才脸上带着无奈的表情看着他，“江运大少爷，您大声些——”
“秦岚，我求你……”江运挣扎着动作，向上攀了攀。
只要一点儿，只要一点就可以出去了——
秦岚笑了，细长的眼睛里面满满都是阴狠，她眼珠转了转：“江运公子怎么能求奴婢呢？”秦岚一只手捉住他的手腕儿。
指尖的皮肤细嫩，和她做完活计的手简直就不可同日而语。
本来还有些的兴味一下子就没了。从头顶直接撇下发钗，猛地划开江运的手臂。
血溅——
江运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秦岚直接一手捏住江运的脸，骂道：“你的脸，也不该留下，免得你去勾搭小鬼！”
银制的发钗正对着江运的脸滑下去，就被那只有四指的右手反扣。穿透了皮肉。
江运森然而笑，喑哑的嗓音骇人：“秦岚，我求你——给我死前探探路！”
即便被废了武功，江运此刻手指突然着力，脚上一蹬，用自己的体重猛地将秦岚拉下。
翻转间，银钗穿透了秦岚的眼珠子，穿透了脑髓。江运扑在秦岚的身体上，狰狞的笑意挂在唇边。正准备踩着她的尸身爬上去。头顶就是冷冷一个声音传来。
“一起埋了！”
仰头时正对着月华，江运忽然大笑。头顶只有泥土砸下来砸在他的肩膀上，脊背上，一点一点，将他埋葬。逆着光，看着那个剪影，他伸出自己的手。
分明知道，是他，亲手将他推入深渊，哪里还会拉他上岸。
但还是，执着地，仰望着，观看着。
等待着——
“哈哈哈！我算尽一生——不过是败了而已。”不过是，败了——
他没有挣扎。
最后露出来的，是一只断了食指的手。被锦纹靴踩过。“江运，活埋，便宜了他。”
这是他此生听见的最后一句话。
但是，他没看见，铁蹄踏过繁花，也没看过，一人祈祷一声，只为他的重来。
将他的名字，镌刻在自己的胸前。
滴答——血落。
滴答——梦醒。